县尉的官德吏风状况如何,历来为世人所关注。晋人裴启《语林》载:商则任廪丘(今山西郓城)尉,性廉洁。县令、县丞多贪,因宴会舞(舞蹈),公、丞皆动手,尉则回身而已。令问其故,(商)则曰:“长官动手,赞府(县丞)亦动手,(县)尉更动手,百姓何容活邪!”人皆大笑,嘲曰:“令丞俱动手,县尉止回身。”借“动手”嘲讽长官搜刮民财,赞赏县尉回避贪求,不肯同流合污的品德。后人以“回身县尉” 、“廪丘尉”为官吏清廉之典。商则为县尉的清廉从政,树立了良好形象。
吾莆县尉执政有声,其官德吏风亦多有美名。
一曰守正不阿。就是为人正直,居官处事公平,不为权势所屈服。宋代莆田县人徐确,字居易,元丰五年(1082)进士,授江阴(今属江苏)县尉。岁逢涝灾,徐确承接上司之命,视察农田灾情,后以收成受损、应当减租的结论回告。县令对其结论感到不悦,禀告上司曰:“这仅是县尉的意见。”徐确曰:“吾只知查验实情而已,若非实,岂敢逃避lsquo;欺上rsquo;之罪呀?”上司由此信任徐确而非难县令。不久,徐确调任永泰(属福建福州)县尉。县民喜爱屠牛,牛可耕田,徐确严令禁屠。适逢县令之子得病,欲吃牛心。屠手从市上购一牛犊,正举刀杀牛之时,牛犊口衔牛刀直奔县尉公署。徐确恰有事走到县庭,牛犊亦跑到庭下来。徐确令下吏查看牛犊脚迹,作为证据,严处屠手,又将牛犊送到承天寺为“长生牛”。提点刑狱(掌管各州县司法、刑狱、农桑事务的长官)祖无颇,赞赏徐确所为,特刻石记载宣扬其事。
徐确守正不阿的品德,在以后的仕途中亦时有表现。蔡京罢官以宫祠寓居时,与徐确有乡旧关系。徐确县尉任期届满改秩时,适逢蔡京入相,为聚集私党,欲将徐确留在自己直管的制定政策机构讲议司任职,徐确无意攀附权势,毅然推辞,而宁愿按程序服从吏部选派,任象山(今属浙江宁波)知县。后任江州(今江西九江)太守,中贵人(帝王宠信的宦官)指使备船运载花石进贡。徐确答曰:“吾州所有,粮纲船(运粮船队)尔!”毅然拒派船只运载奇花异石进贡。谏官陈瓘因坚持弹劾蔡京之奸而被贬谪,一度贬至江州,徐确身为太守,仍时常与其往来,并致书蔡京,谏言:“宜平(陈瓘的) 前冤,以少伸忠义之气。”
南宋莆田县尉陈仲微,任上,有个退居乡里的老臣,向朝中权要荐举他,并暗里将荐函交他上送。仲微不开缄而藏之。逾年,老臣其家负欠官租,陈尉依法逮捕其家仆,老臣颇有怨言。仲微取其荐函归还之,封缄如故。任上,陈尉对久拖不决的囊山寺与郡学争水利案依法判曰:“曲(歪曲,不正)在浮屠(佛家)。”佛家称冤,怨恨仲微,遂书其事于寺钟上,朝夕撞击以为诅咒。一日,仲微巡察路过佛寺,僧徒并不认识陈尉,仲微见钟上所书,不动声色,连连自叹曰:“吾何心哉!吾何心哉!”
南宋仙游县人郑可复,字彦修,嘉定七年(1214)进士,调任东阳(今属浙江温州)县尉。邑人乔行简时居宰辅要职。可复执法时,乔氏族人恃势干扰,可复屹然坚守正义,寸步不让。幸而乔行简居官历练老成,珍爱贤材,故闻知此事后,反而器重可复,因可复嗜书博学,授官婺州(今浙江金华)教授。
同是仙游籍的永春(今属福建泉州)县尉傅诚,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傅诚,字至叔,淳熙八年(1181)进士,调任永春县尉。任上,坚持公正理案,极力为陈介珪一案辨冤,触犯了上官。傅诚守正不屈,将自己的任命状缴还御史台,请求辞职。由于御史过问,陈之冤案终得以平反。
县尉手握警权,可置人于死地,令小民敬而远之。“守正”自然亦含谨守章程,不弄权肆威,亲民便民的风德。上文例举长溪县尉蔡高,为老妇理案伸冤事迹,生动地表现其和善亲民之风。无独有偶,时隔六十余年,其后任恰为同郡莆田县人黄琮,同样是一位亲民县尉。黄琮,字子方,元符三年(1100)进士,调任长溪县尉。任上,严格管教约束吏胥行为,方便民众。每次出警,不鸣锣开道、虚张声势,不通知置办酒席,吃喝索要,而是平平静静,严守约束,以至“乡民不知(行动)也”。后改任福清(今属福建福州)县尉,邑有卢岭,峭险百丈。黄琮带头捐献俸禄,倡导民众集资铺设石路,方便出行。
二曰:功不独居。县尉捕盗保安,责任重大,且辛劳艰险,故待遇比较优给。一般是任职三年即予改秩,升主簿、县丞,如有大功,可破格升任知县。据史志记载,不少莆阳县尉以功直升知县的。为此,考核战功,对县尉仕途至关重要。因而亦不乏冒功图升者。北宋仙游县人许巽,于归善(今广东惠阳)知县任上,县尉捕民为盗,许巽查验后认为案情不实,不予审理。县尉隐瞒实情,上下其手,必欲成赏,甚至太守亦为之辨解,均被许巽顶住。然而,众多莆阳县尉,却能以平常心面对战功,不虚报,不贪求,不独揽其功,不掠人之美,表现儒家倡导的谦和恭让风格。
北宋仙游县人丘微之,字梦钖,乾道二年(1166)进士,授广州番禺县尉。为人宽容,上司誉为“君子”、“长者”。该地窃案多发,微之先后三次捕获强盗,而未尝希赏。有人赠诗赞曰:“高若子贡不受赏”。 (春秋时,鲁国人大批外流为奴,规定能赎回者赏之,子贡赎人而不接受赏金,被视为高尚行为。)永丰县尉陈自仁,字克广,宣和六年(1124)进士。屡次捕盗有功,而不肯自陈,以廉节闻名。南宋仙游县人傅淇,字元瞻,绍兴三十年(1160)进士。调任潮阳(今属广东潮州)县尉。前后捕盗达到奖赏标准的有十多次,均未尝自报。时任广东提刑的莆田县人龚茂良,闻讯后上报其事迹,改秩时任平阳(今湖南桂阳)知县。傅淇做人低调,拔为京官后,未尝一造权要之门跑官要官,却被宋孝宗翻阅班簿(官员序列名册)时随机指名奏事,入对称旨,当即擢任监察御史,幸运再次降临。 (未完待续)(阮其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