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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夜读
【发布日期:2023-05-10】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朱谷忠

 

那一年,台湾诗人洛夫到福州参加海峡诗歌节,我负责接待。一日晚间赴宴后坐车回旅馆,途中与我闲聊,他问我:“近来读些什么书?”我回答说:“没计划,好像有什么好看的书都想读。”他笑了,说他有时也读一些既闲且杂的书。接着又谈到读书习惯,洛夫突然表白:“我每天看书,但基本上都是在床上进行的,每晚不看两三小时就睡不着。”我一听就乐了:“什么?先生你也是在床上看书的呀?哎哟!我也有这个习惯呢!”洛夫看着我笑道:“这么说来,你我算是‘同病相怜’了。”我连忙摆手:“岂敢!岂敢!”

的确,我不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但话说回来,只要没别的原因,每晚入睡前倚靠在床头看书,似乎也是一天中必不可少的一件事。算起来,这个习惯沿袭至今,怕也有数十个年头了。不过,我承认这不是个好习惯。记得小时候,我就听到大人们常这么告诫说,不要躺在床上看书,那是坏习惯。至于这个习惯坏到什么程度,大人没有明说。长大后才从医学角度了解到,原来躺在床上看书,一是易患近视,二是容易驼背。

不幸的是,从小在农家成长的我,白天得劳动,只有在晚上才有时间看书,而且大都是在腰酸背痛的情况下进行的。尽管如此,我仍然感觉:书卷多情似故人,晨昏忧乐每相亲。读书,如同与人促膝长谈,倾心交流。青灯黄卷,款曲相通;书籍亦如泉流,能够滋润枯竭的心田……记得,当时都是在晚间吃罢饭,便半躺在破旧的眠床上,弯起膝盖当书桌,就着昏黄的油灯翻阅书籍,心里觉得这已是一种莫大的快乐和享受了。但这事要瞒着大人们,因此每当在床上读书读到夜深时,我总是用一块旧纸板做的灯罩把油灯遮住,以防光线泄漏出去被大人发现,又得招骂。记得在那样的时刻一边读书,一边提心吊胆着,却读得津津有味,反而令我很过瘾。不过我也知道,每晚耗掉二三两菜油躺在床上看书,是很对不起入不敷出的大人们的。怎奈一到夜晚,我又无法戒掉这个嗜好,久而久之,竟养成习惯。

后来自己建立了家庭,又到城里谋事,俨然是一家之主了,看书的习惯一下从偷偷摸摸改为冠冕堂皇的了。那时卧室虽小,但简易的书架还是塞满了杂志和书,夜间写点东西后,或有时从外面应酬回来,宽衣上床后便是习惯抓一本书来,如鹰一般举爪张啄,不到凌晨一点前后,是不会安心入眠的。尽管内人对此颇有微词,但我恶习难改,听了不当一回事。长此以往,久而久之,内人竟患上了我夜间躺在床上看书的“附属病”:没有灯光睡不着。

当然,结果不止这些。之后搬到新居,我更在卧室里随心所欲了。如为避免看完书再起身下床拿书的麻烦,我索性在床头堆上可以读一两个月的书,高高低低,赤橙黄绿青蓝紫。一张小茶几也挪到床头,上面摆着保温瓶、茶杯、烟灰缸之类伸手可得的必需品。一俟上床,便不管外面春夏秋冬、刮风下雨,自由如意地躺在床上神游书海;天地人生,宇宙万物,爱情友谊,奇遇见闻,无不一一在眼前显现,心头辑录,其惬心快意,兴会淋漓,舍我谁能尽述?往往在那时,我才彻悟古人为什么说“天下第一乐事莫过于雪夜闭门读禁书”。

前面说过,躺在床上看书,人是容易得近视和驼背的。万幸的是,我却绕过这些“后遗症”,可见有些事也不是绝对的。若以我为特例,倒也应了一句话:习惯成自然。(不过此处得声明一下:小孩切勿模仿!)现在要我看书时正襟危坐,不消半小时我就会弃书而逃。只是,躺在床上看书于己虽乐,却也有过十分狼狈的事情发生:前年冬天某夜,我一边看书一边喝茶,呷了几口之后,因眼不离书,结果把茶杯错置于棉被上,手一松开,那茶水便毫不客气地泼湿了一大片被单。于是拿来女儿的电吹风对被单捣鼓了大半天,这才勉强上床入睡。另一次手伸往床头旁边的茶几书堆里抽书,书还未抽出一半,却把台灯罩给拌落了,一下滚到地上,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至于,这些年都在床上看了哪些书,我可以在这里告白:没有刻意求读。但习惯使然,凡能到手的书,一般都不放过。事实上,只要读来不是高头讲章、陈词烂词、味同嚼蜡,只要比较富于机趣、野趣的书,我都会轻松浏览一遍,再挑一些喜欢的重读。当然,我也常常读一些消遣的书,有一次读《外国幽默精选》,读着读着,最终按捺不住,胸中呼出一阵大笑,结果吵醒了家人,连隔间的儿子也起床过来敲门问道:“老爸,你中什么彩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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