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爱红

当一个人完全静下来，专心做自己的事，就对外事毫不热衷。日子清简，内心亦丰足，更无任何忧惧。

数日熬夜的提笔工作，今夜只想图个清闲。落笔的此时，天色阴郁，数日飘雨积下的“面孔”，显得沉闷，笔触亦随。

阳台上，绽开的乳黄色蝴蝶兰，我凝视了许久。花瓣鹅黄，扇形般精巧，似活生生的蝴蝶停在花盆之上。花香淡雅，缓缓萦绕于鼻，雅致，毫不媚俗。

那年走进城北一家花圃，满地是墨绿的蝴蝶兰花苗，我兴致盎然地买下两盆，问什么时候能开花？老板“誓言旦旦”：“你放心，我保证今年一定会开花，否则就找我换。”商家信用为本，我自是相信了，又挑了两只形体修长的紫纱花盆，只想“好马配好鞍”。老板将两株兰苗植入盆中，不忘叮嘱着：“一周浇一次水即可，避开阳光直射，可以室内养。”然后，在地上一只蛇皮袋里，掏出两把形色似鱼皮花生的护花石，散在花盆表面。

喜欢花的人，不一定会养花，我就是这种人。把两盆兰花带回家中，就摆在客厅的窗台上，只感觉室内添了一分新绿。但我的目的很简单，喜欢兰花，期待它开花。

蝴蝶兰未开花前，只有几片简陋的叶子，显得毫无生趣，第二天，我便冷落了它们。我属于只会欣赏花的那类人，对不开花的植物，提不起兴趣，感觉缺乏朝气。家中一直还养着一些花花草草，如多肉植物、玫瑰花、康乃馨、万寿花等。我家先生是个大忙人，也无心钻研育花知识，但为花儿浇水，倒是有点动力，平常看花土变白，他就提起喷壶喷洒一下。

转眼到了年底，那两盆兰花未见长高多少，依然撑着几大片扁绿的叶子，淡然如初。一个周末，闲出了无聊，我瞅见一株蝴蝶兰有点歪斜，走近细瞧，没看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试图用手将它稍微扶正，想不到它露出的一侧，是腐烂的根。

先生回家时，我疑惑道：“兰花根部怎么腐烂了？”

他走过去，瞧了瞧，张口埋怨我：“兰花要晒太阳的，平时只浇水，不晒太阳，不烂根才怪。”

“平时还不是你浇的？你肯定浇过量了，它吸不进那么多水分，就慢慢烂根了。”

他听了瞪起眼，训道：“你买花，不浇花，还强词夺理？”

“我是几天浇一回，你是天天浇。”

那株烂根的蝴蝶兰，就这样歪着脑袋，听它的主人为此后悔地辩护。

先生随即将那株兰拔出，它的根部腐烂得空洞了，所以直接被扔进垃圾桶了，我觉得他的手段极其残忍。

接着，他又去看另一株兰，嚷道：“这一株也出现部分烂根。”

我立即制止：“别再拔，这是我种的兰花，你别管。”

先生没听见似的，将那株还有希望的兰，移到另一个土壤干松的盆子里。

我懒得掺和，无奈地说：“店老板保证今年会开花，是不是算错了这花的寿命？”

“像你这么种花，三年都开不了。”

第二天，我在阳台上看到，那株兰刻意被放在阳光下晒着，绿意依然，但不被居中种在盆中，姿态显得极丑。

我问先生：“既然移植，也要让它长得端正，为什么不种在盆中央？”

他漫不经心地抽着烟，不以为然道：“你懂什么？”

“好吧，你懂，你保证今年它能开花就行，别给我吹牛！”

先生蹲在花盆前仔细端详，静默不语。

他的那一句“三年都开不了花”，像是咒语。第二年，那株兰依然如初，丝毫不见长高，让它开花的梦想，越发遥远了。我对它失去当初的期待，几乎无视它的存在，因而它后来一直静静地待在墙角边了。

今年春节的一个中午，发现那株兰又被我先生移上阳台。感觉它在这个家待了三年，几乎没什么改变。忽然间，我发现它的主心骨里已抽出挂满小苞蕾的花枝。主花枝上分出两小枝，上面同样挂着八九个青涩的小苞蕾。我不禁有了欣喜，心里琢磨着：它是高贵得不肯随意开花？还是养了三年，身子骨营养够了？猜想中，打开百度搜索，看到“给兰花打个鸡蛋补充营养，容易开花”。我当即给这株兰打进一个新鲜的鸡蛋补充营养。那时候，它的风韵，如同身怀多胎的美少妇，高贵优雅，不失体面。

许是，我对花枝上挂的二十来个花蕾，产生急切的思想，那些花苞更是不紧不慢地长着。花苞逐渐由青色转变成鼓鼓的乳白苞，在前天的晚上，悄然绽开数朵，花瓣如绸，有些厚实，十分雅致。那一日清晨，我便知晓，感觉这株兰吐出三年的絮语，而并非只在开花。

古今名人对兰花评价极高，其被喻为花中君子。而我只是感觉兰花的灵魂洁雅，不沾任何污垢。“蝴蝶兰”，我轻声呢喃。那些花儿跃跃欲飞，像姿态转盈的蝶儿，浮华与它们无关，只余素雅、纯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