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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家“羊蹄”暗飞声
【发布日期:2022-04-20】 【来源:本站】 【阅读:次】

□杨健民

这个题目是借李白《春夜洛城闻笛》里“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发挥的。

住在榕城福州工业路附近,信步走到那里,立刻瞧见马路两边,甬道般一大片浅浅的桃红和白,几对新婚夫妇披着婚纱徜徉在那里拍摄。羊蹄甲是榕城这座城市里重要的花事。榕城是什么时候开始有羊蹄甲呢?我没有去考究过。午后的阳光明媚且慵懒,羊蹄甲开得很烂漫,我想,能够把它们写下来就好。

“最美人间四月天”——当年福州籍才女林徽因想必没回来看过羊蹄甲,她看到的是哪里的景象呢?195541日,林徽因逝世,距今67年。一朵如花的笑靥,竟然就陨灭在花开荼靡的最美四月。那时榕城怒放的是什么?

如今,“满城尽是羊蹄甲”——这是近年来人们对福州羊蹄甲的盛赞。某一年在武汉大学校园里见到两排樱花树,可惜樱花已经谢了。友人告诉我,当年日寇侵华时,为了给日军家属和姨太太们消遣解闷,就从日本移植了这些樱花树。一段沉重的历史和血腥,却被移植到樱花的柔软里,美遭到了如此的污辱,那些花语将向世人倾诉或昭示什么?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李白这句诗一直为我所喜欢。人,也许真的是偶然来到世上的一翅孤鸿,随时可能有身世飘零之感:生我之前谁是我,生我之后我是谁?一切都似一管独吟的玉笛,不停地喑哑暗飞,澹然又悠然。有人说,人有三寸气,一寸在千般愿,一寸在万事休,而另一寸便是暗飞声了。

玉笛如此,各种花事其实也是如此。无论樱花、桃花还是羊蹄甲,都会有许多或美丽或惨烈的故事。当年远嫁鲁国的文姜唱着“桃有英,烨烨其灵。今兹不折,讵无来春?叮咛兮复叮咛”,向她的老哥齐襄公暗送秋波。后来两人日臻情好,使得齐襄公设计杀了自己的妹夫鲁桓公。由桃花引出来的意象,竟是如此一场血色残阳。

在福州,每年都会遇到羊蹄甲盛开。我发现许多人拿着手机,咔嚓咔嚓地拼命拍照,不知道他们回去之后还能端出来看几次?其实,对于花事,我的感觉是去“邂逅”一下就行,不必时时盘桓在那里。驻足是一种美,但驻足久了就可能留下一种伤感和落寞,而不是眷恋。我喜欢“邂逅”这个词,在于它“好比照水,面对面影,人应人心”(所罗门)。与花事的一场邂逅或对视,在于心与心的暗自默契和交流,或者是一种萍水相逢的人生境遇。邂逅说到底就是一种偶然性,要么令人返身眷顾,要么令人黯然神伤。东山魁夷在《一片树叶》里写道:“无论何时,偶遇美景只会有一次。……如果樱花常开,我们的生命常在,那么两相邂逅就不会动人情怀了。”所以,每年我只会去看一次羊蹄甲,就觉得那种“邂逅”带给我的,是一种诗性的美感,是一种刹那间的永恒。

春节前,家里摆着几盆蝴蝶兰,至今也才谢了一盆。每天抬头低头都是那些熟悉的花,就隐隐觉得这些眼睛的“猎物”显得多么单调。某一日,一位久违了的朋友突然不期而至,看到这些蝴蝶兰时,不禁嘘了几声。在他眼里,仿佛那些花能把他的思维阵势给固定住了。我不由得对他开个玩笑:“是不是路边的野花看多了?”他摆了摆手:“不,这些花瓣有天籁之音。”

这或许就是花语的力量,就是那种“暗飞声”。再美的花瓣,都会零落成泥。花瓣落在地上是没有声音的,马奎斯说的“丢一瓣玫瑰花入山谷,然后指望能听到它的回声”,不过是诗人的幻象而已。我们需要的是对于花事或者花语的一种直感,这种直感哪怕只是一次也就够了。华莱士·史蒂文斯就这样写道:“秋叶落尽之后,我们回归/一份事物的直感。”

谁家“羊蹄”暗飞声?如同哲学就是一场“颠倒”,有时候某个概念的颠簸,足以把我们的成熟和智慧远远地隔离在真正的生活之外。有位女性说,忧郁的男人具有特殊的迷人气质。他们的眼神楚楚可怜,叹息是不出声的。我曾经对这句话琢磨了许久,后来我终于明白:如同看一场花事,你甚至不能多看几眼,越看就觉得会有一种“玻璃心”被击碎。《肖申克的救赎》中有句台词说:“心若是牢笼,处处为牢笼,自由不在外面,而在于内心。”生命转瞬即逝,我们能做的就是探索自身,认可自己,对自己的能力有清晰的边界。花事再热闹,花语再动听,只要记住一句话:世界是自己的,与他人无关。

满城羊蹄甲,就像美女扎堆的地方,容易引人注目。一位在凤凰卫视上班的朋友这样写道:“进到公司的电梯,常常就处在美女的包围之中。”媒体的确比较适合美女生存,有人说如果去采访个别比较有个性或各色之人,最好派个美女去。对此,凤凰卫视的那位朋友说了:“这与色情无关,与美有关。”

这也许就是人的一些“狗性”,看花、看人的感觉是一样的;就像一个家伙,专程跑出很远去看一场花事,但很快就折返了。

正所谓:一眼看透整个春天。

 20224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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