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野

我，行走在春天的阳光下

我，歌唱在春天的阳光下

春天的阳光正如春天的大地

是无比的温馨与美好的

而我的歌声也充满着新生和希望

往日呵，灰雾迷蒙的季节里

春天的太阳——

我曾经像呼唤恋人的名字一样

用虔诚的心情，旋律的音响

呼唤着在远方的你

我呼唤你爱情的光辉

我呼唤你黄金的色泽

如今你来了，来得正好呵

不管你曾经跋涉过多长多艰辛的路程来的——

踩过北国冰冻的江河来的

走过崎岖的岩道来的

冲过灰色的林子来的

从黑龙江来的，从黄河来的

从扬子江、珠江来的……

总之，你来得好，来得好呵

每日当天地还是很昏黑的时辰

在远远的那边，在山的顶端

平原的边缘

海的尽头

你向这块被严寒所绞杀的土地

倾注下金色的光液

——这万物生命的源泉的光液呵

你的光焰为什么如此热炽

晒得我霉湿而冰冷的脸额发痒起来了

你的光芒为什么如此锋利

刺得我的双眼都不敢向你睁开呵

今天啊，你终于来了

你在这块贫血萎黄的土地上

播送下金色的声音和光彩

呵，春天的太阳

你有如一支发达过剩的内分泌腺

刺激得大地成为一个早熟的少女

这只不过是二月天——

寒冬的脚步刚去不远的春季

郊野已显得那么丰实与妩媚

麦田绿得像一片大海

油菜花在风前纵情地

挥旋着她黄色的裙裾

轻佻地向你装模作样

——好一幅光彩斑斓的图案呵

瞧，成千成万的人来了

带蹦带跳地

笑得似哭地由四方八面潮涌过来了

他们正要冲进

流泻着阳光的春天的广场

去接受自由的生命的开始

呵，春天的太阳

春天的太阳，春天的太阳……

我爱这样响亮地叫你

我要叫到一百遍，一千遍

一万遍，我还要告诉你

像告诉我妈时那样轻细地告诉你——

每天，我都起得比你还早

当满天的繁星还未曾褪色的时候

当草尖露珠正浓的时候

当那位吹号的少年

还没有起来吹号的时候

我就走上了山冈

等待着你的到来

（等待你滚着黄金的轮子

披着黄金的发丝

自辽远的天边到来）

于是，我伸出阔大的手臂来拥吻你

用自乡村里带来的

粗犷的声音来欢呼你

我向所有得到你的恩泽的生命点头

向为劳动而歌唱的水磨

向叫着汽笛的工厂

向那位每天由篱笆边走过的挑水的女郎

向那队要开去晨操的同志们

向马车，向羊群和牧羊的孩子

向云雀，油菜花，葡萄藤，马铃兰……

我向所有得到你的恩泽的生命点头

于是，我开始歌唱了

我将你生命的新生和希望

谱进我的歌里去

然后让我的震颤的歌声

驾驭着你辉煌的光彩

飞向祖国的每一个乡村和都市……

1946年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