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祎

冬至前夕，奶奶住院了。

我在忙完一天的琐事之后急匆匆赶往医院，在离住院部十米远的地方看见爷爷奶奶坐在病房大楼前的石椅上等我，奶奶正朝着我来的方向看，感觉她在冲我微笑，我赶紧按了一下喇叭回应她。可是当我把车开到他们跟前的时候却发现她依然朝着刚才的方向看，我赶紧摇下车窗大声呼喊她的名字，爷爷听见我的喊声连忙拉奶奶起身，可是奶奶依旧固执地朝之前的方向看，而且还在和爷爷争辩她手指的那辆车才是我的车。在爷爷极力争辩无果的情况下，他急匆匆地拉起奶奶朝我的方向走来。我在倒车时一不小心从倒车镜里瞥见了那个在寒风中颤颤巍巍的身影，突然再也控制不住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啜泣了起来。

属虎的奶奶一生要强，一生刚烈，无比强大的好胜心占据了她生活的全部，在家务小事上她和爷爷争论六十载，始终未输过；在工作上，争强好胜四十载，始终未输过；在我的教育上，孜孜不倦三十载，不容许我有半点消极，她依然始终未输过……

可是，可是，那个走路带风，讲话铿锵有力，做事利索的人怎么突然丢了呢？是谁偷走了她的朝气？是谁偷走了她的年华？只留下一个无处不需要人保护的小老太婆给我？在我毫无准备的时候一切都变了，我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的思路不再清晰，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她的耳朵不再灵敏，不知道从哪天起她的动作不再利索，当我发现的时候，她已是一个在寒风中颤颤巍巍，走路不断趔趄的小老太婆了。突然感觉《背影》中的朱自清是幸福的，因为他目光中的那个父亲还是一个能够用微倾姿态勉强攀爬过站台的状态，他还是个能够张罗儿子行程的父亲，可是此时时光留给我的却是个连一小级台阶都会绊倒的奶奶，是她老得太快还是我太不敏感？是时光走得太快还是我发现得太晚？

如果要评选谁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的小偷，那一定是岁月，岁月神偷不仅把她的鬓发染白，把她的脊柱压弯，把她的耳朵震聋，更是不遗余力一点点地把她从我的身边拉走，无论我如何拼命都无法把她永远地留在身边。

世界最美的风景不是名山大川，不是异域风土人情，而是有你的细水长流，有你的云淡风轻。前方霓虹闪烁，时光在身边静静流淌，我要更紧地抓住你的手，听岁月浅唱低吟。

惟愿现世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