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建平
迷蒙细雨,飘飘荡荡如雾如烟,滋润云村满庭花草。
檀香树上传来鸟声呢喃,仿佛在叫着“春,春,春——”“是啊,是啊,是啊——”提醒你春天来了!
此情此景,令人想起了烟雨江南。
烟雨,是春天的一种表情,烟雨,也是江南的一种心情。
烟雨是春天的标配,大江南北均可领略。江南也距闽地不远,动车半日即可抵达。
只是,只是那种烟雨江南的独特韵味,那种韵味浸染的独特心情,却如这春天的烟雨般迷迷蒙蒙,难以把握。
可以隐约把握的是,心中的烟雨江南,有如诗如画的风景、如水如仙的美人、如歌如酒的诗篇、如梦如幻的风情……
我想,烟雨是江南文化的灵魂,也是江南水乡的灵气,烟雨拥抱的江南风情,是被历代文人宠出来的。
那姑苏园林孕育、西湖烟柳缠绕的江南风雅,早已在华夏文明中氤氲千年了;江南的风物、风气、风度、风尚和风流,烟雨般迷醉了人们的意象天地,折射出中华文化的风采。
烟雨,飘舞着江南的春天。烟雨江南中,有油纸伞撑起的回忆,那柄粉红油纸伞,如雨里一朵撑开的花,在长长的雨巷中徘徊,留下了满巷隐隐约约的丁香味。
少儿时光,家乡小城也流行油纸伞。我家隐在荔城后街罗巷里,就在生命之春的烟雨中,我也曾撑着油纸伞,折进那条童年的小巷,看巷中的芭蕉绿,看花台的月季红,看屋檐下挂不住的滴滴感叹号。
最喜春天烟雨日,跪贴着家中小阁楼的美人靠,看居家古籍般罗列的红屋瓦,被濡湿成深灰红。看雨檐和屋脊缝隙里,满血复活的青苍苔藓和仙人掌。
后来进学堂,读杜牧的“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读陆游的“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读白居易的“吴娘暮雨萧萧曲,自别江南更不闻”,读韦庄的“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于是对烟雨江南,自是萌生出无穷想象。我想,我对江南的初恋,就是在一首首烟雨诗中萌发的。
因诗意而生爱恋,因喜好而生向往。因此,当我跳出生存窘境,有能力行走万里路时,便在天堂般的江南留下了一道道履痕。
杭州、苏州、绍兴、周庄、同里、西塘,乃至山阴、常熟、嘉兴、张家港,历史上都是被文化烟雨滋润的宝地:兰亭洗砚池,沉淀了王羲之的墨痕;烟雨西湖里,隐藏着苏东坡的西施;虎跑寺殿堂,则留下了李叔同的青丝……
道可道,非常道。我想,烟雨江南尽可品咂感悟。但由于生活环境、文化修养、人生际遇的诸多差异,每个人心中的烟雨江南却不尽相同,它可能是斜风细雨,也可能是山色空蒙;可能是苏堤烟柳,也可能是烟波画船;可能是雾笼断桥,也可能是暮村杏花……
春雨绵绵,淋湿了生命,也淋湿了心情。这些年于我来说,虽然不敢说走遍江南,但以烟雨般的心情,去抚摸融入心中的江南,江南意象也渐次晕染开来,它幻化成一幅如诗的烟雨春意图:
图里有穿过月亮桥洞的一只小船;戴笠摇桨的船夫前,坐着两位撑油纸伞的吴娘;桥旁一角,挑出数枝报春杏花,招摇一叶乡愁般的酒旗,杏花春雨江南,小桥古巷酒家,仿佛都沉浸在醇厚的古越花雕里。
这幅吴冠中笔下的水墨江南图,洇润了我的梦境,竟令人有种微醺的醉意。
烟雨,在岁月中淅淅沥沥;江南,在人生中去去回回;烟雨是柔情脉脉的,江南则显得朦胧而秀润;当烟雨遇上了江南,便是白素贞遇上了许仙、梁山伯遇上了祝英台、唐伯虎遇上了秋香、陆游遇上了唐琬,也是柔情西湖与空蒙孤山相会、古老传奇与人间故事相会、苏州评弹与古老越剧相会,相会成别样的人间天堂。
家山,隐在江南之南。但不论人在何方,只要心存江南,江南便在你心中;而无论何时何地的烟雨,你也尽可以情感调度,让它们随心逐意,都下在想象的江南,滋养你灵魂的江南!
呵呵,生命中有些情感无法言喻,它们是心灵的憧憬、行走和融入,它们会化成美好的春天,化成春天的江南,化成江南的烟雨,化成雨中的回忆,滋润你干涸的生涯。
但愿我很江南,领受你烟雨的洗礼,也领受你春天的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