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晋人如何操作,也不管殷礼、周礼怎么规定,只从莆田葬俗看,总能看到在墓葬旁边露天地“立石为祀”,这大概应是“正与古合”的能“达天地气”的真正的“社”了。那么,有时庄重地刻上“后土”二字,则表明“后土”即“社(公)”。
不管是土地公、后土,还是后土夫人,从其级别或神职所在,我敢大胆揣测,他们是不会纡尊降贵去掺和商人以求财为目的所谓“做牙”的。
最后,我只能想到财神爷了。
对于财神,也不是所有的财神都够资格称“爷”。
财神分正财神和偏财神二派,只有正财神才够格称为“财神爷”。
正财神又有文财神和武财神之分,无论文武,他们在成为财神之前,大都是正直无私,急公近义的伟大人物。比如,文的有比干、范蠡,武的有关云长、赵玄朗,有时子贡和吕洞宾也客串或充当一回嘉宾财神的。
对于正财神,商人一般都会正儿八经地在固定位置供奉着神像,并且按时虔诚地烧香上供。比如,我们经常会在商家场所看到烟雾缭绕中的那位红脸的关公关帝爷。
除了能称为“爷”的正财神之外,剩下的就是偏财神了。
偏财神虽然有点不太好听的“跑偏”名声,但到底也是“神”;既然称神,自有神通;因为是“偏”,则难说有哪几位了。
在《夷坚志》和《聊斋志异》中,我们认识到了“五通”,感觉“五通”就是人们在“做牙”中想象的财神,当然只能是享受“淫祠”的“偏财神”了。
“五通”是什么神灵,不太好说。有说是五位吃货淫棍结成的团伙,有说是一位五路畅通的邪魔鬼怪,也有说是修炼成精的山魈木怪,还说是一个独脚怪,名唤“木通”。但是,千万不可以与“五帝”“五显”相混淆了。
英雄不问出身。总之,这些或这位偏财神,神性虽然有点邪,但到底也是能给讨好他的、给吃给女人陪睡的人回报好处,视人们的意思表达和态度,足以掌控人的财路,令人“骤富骤穷”的。
从人们关于“做牙”而不小心说漏了嘴的话语里,可以证明这一点。比如,遇到生意不顺利,遭到损失时,就说“牙做无合律”;或者忌讳逢初二、十六日谈生意处理商务,说会“牙加牙”,就是事情进展遇阻,会惹上麻烦,增加困难,云云。
综上所述,我大约已经把“做牙做的什么牙”的问题,说得有点眉目了。但仔细一想,感觉还是有些未尽事宜,言犹未尽,于是,不厌其烦,不嫌繁冗,还要饶舌一番。
其一,为什么要从二月初二“起牙”,并且选定为每个月的初二、十六呢?我的想法是,正月一整月人间祀神活动密集,虚空过往,一切神明,集体狂欢,见者有份,即使是屈居偏财神之位的“五通”或其他平时不受待见的什么神灵鬼怪,自然不会少了些须酒饭肉莱。所以,一月免了,二月开始。而定在初二、十六,刚好是初一、十五的次日,也是合理安排的。俗话说“初一十五出门毋使勘路”,据说是因为灶公每月初一、十五要上天庭参加例会,人间难得自由活动两天,而作为体制外的偏财神,也是不敢趁机捣乱,敲榨勒索的;至于弱势群体的商人凡人,无论正神偏神,都得罪不起,所以平时许诺“明天”要“大用功做牙”酬谢,那么,一到初二、十六,就要兑现,不能言而无信,招灾惹祸了。
其二,为什么要用这个“牙”呢?前面说到“牙祭”,还是因为一个“吃”字,“打死因为吃”,“鸟为食亡”,神也不例外。据说这个“食”,还有“即”“既”,都与“牙”“吃食”相关。“牙”的反写是“艮”(八卦的“艮”是借字,读音与莆田方言“艮吃”相近),“食”字上部“亼”(集),下部是“艮”,意思是“集中用餐”,不是从“人”从“良”。“即”是开吃,“既”是吃完。如果文字学家字形分析没错,那么,“做牙”还真是“做吃(食)”无疑了。(允许我偷笑一下!)
其三,二月初二除“头牙”之外,还有一些别的习俗,也顺笔交代一下。
一是人沾神光,的确趁“做牙”之机煮了菜饭吃,换个口味。不过这吃个菜饭也算不上什么牙祭,只是据说是可以预防“生疔生疥”的卫生保健的食疗方案。
二是别的地方有“龙抬头”一说,说是到了二月二人们才可以理发,而在此之前的正月全月是禁忌理发的,否则,便会“死舅”。原来这个“死舅”是由“思旧”音讹而来,再挖下去便与明崇祯帝吊死、清兵入关强制薙发“留发不留头”的血腥政策等历史事件有关了,大约与莆田的白额春联的一种传说类似了。不过在还不知道有“崇祯吊死清兵入关”这些事的明朝人的记载里,就有“二月二日为虎禳辰”的记载,并有诗云:“二月复二日,浣云荡轻檝。……正值虎禳辰,还忆龙抬集。……”什么意思?不懂。连记录这事的《露书》作者姚旅也是老老实实地写道“人并罕识之矣”。他也不懂。
民谣俚歌有一句唱道:“二月出来人点灯……”二月点的什么灯?这又是个好题目,期待高人出手写出好文章来!?(今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