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眼涩、猴、、海、相、伤

笔者写《莆仙方言 点滴解惑》原意是要专讲白话，不涉文读。可是后来在实践中发现这是不可能的。许多白话与文读密不可分，严格说，现在多数白话都是由古时文读演变过来。笔者所做的解惑工作，很大一部分是用现在的白话语音为线索寻踪原来的文字。如囫囵、囮、塕埲、鏖糟、等，在莆仙方言白话中是很常用的词，现代汉语中却极少见，而源自古汉语。方言语言在运用中不断变化，有变音、有变相，有合音，有省略，有趣俗化等等，以讹传讹，积淀而成今天的莆仙方言白话。笔者认为对待现存的方言语音的态度：一，不能抛开，要多方搜集，广泛对比；二，不能全信，不加分析地盲目依靠，这样会被变易的方言语音牵着鼻子，走上误途。解惑的难度即在这里。不可否认，包括笔者在内，初衷是要解惑，其结果却对方言制造新的麻烦。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是要多一些人参加，不同意见公开讨论。

一、眼涩、舂撞

笔者近日阅读《万有书库·陆游诗》，发现陆游诗中有一些词语与莆仙方言酷似。陆游生于北宋末，主要活动在南宋初，他家在浙江，在福建（宁德等地）做过官。先世务农，《感怀》：我家释农起。其母语应该是当时闽浙一带的方言白话，所以影响他的诗作，带有闽浙方言语字。以下略举几例：

“今天”古汉语常称“今朝”、“今日”，现代普通话说“今儿”，而莆仙方言却称“今旦”，陆游诗也称“今旦”。《马上微雨》：“三日触毒暑，衣垢背汗浃，今旦殊萧然，凉风吹醉颊。”  

“疲乏欲睡”，古汉语常称“睏倦”，现代普通话说“发睏”。莆仙方言白话称“目睛涩”或“目涩”。陆游诗称“眼涩”。《午寢》：“眼涩朦胧不自支，欠伸长恨到床迟。”  

“相（厮）碰”，一般称互击，撞击，碰撞，莆仙方言白话：“头舂壁堵起蜀泡”，“舂也着，撞也着”。“汹汹舂去底落（匆匆忙忙去哪里）”，陆游诗也称“撞舂”，《月下作》：“飞泉穿北垣，珠玉相撞舂”。 

“脚腿有毛病，行路不便”，一般称“跛脚”、“瘸脚”，莆仙方言称“脚行蹇呀蹇”。陆游诗《永日无事作诗自诒》：“目昏罢观书，足蹇停游山。”

“水畔”，一般称河滨、溪边，莆仙方言称“溪步”、“步滨顶”。《青箱杂记》：“闽中水涯为溪步”。陆游诗《小葺村居》：“土坚瓦可陶，步近水易取。” 

二、、猴

上面讲莆仙方言变音变相，其中常见一项的是趣俗化。变化手法多数用粗话渲染，如“连不树”的“连”，用形象词，如“栽蜀蔸连不树”的“栽”和“树”，这样的例子很多。下面讲常见的gao。如：“gao好（很好”）、“gao 本事（能力强）”、“gao野（孩子刁皮）”，这个gao在莆仙方言中使用率极高，相同于普通话中的“很”。

这个gao是怎么来的，有人从古汉字中寻找一个“”字。“”音敖，义为“俊健”和“健强”，可算说得过去，但是太偏僻了，连《词源》中都不见它的身影。但莆仙民间口头上倒有一个似文似白的词：杰。如：这个妇女大杰。有些人还接受不了，问笔者是否有别的来源？笔者认为或且是由《西游记》中的孙猴子变来的。在动物界中除人类外，猴子算是最精灵。吴承恩可能是由此触发灵感，塑造出不朽的艺朽形象——孙猴子。现代汉语普通话中也有很多它的影子。如：“猴急”（像猴子一样好焦急），“猴市”（股市动态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令人难以捉摸）。“猴”也可由名词变动词、形容词。如普通话讲：这孩子猴（调皮）得很！莆仙方言把“猴”变副词：“猴”精灵、“猴”灵活、“猴”做（很能干）、“猴”食（很能吃）、你“猴”早（很早）就来。等等。这不必为怪，汉字文字学有六书，假借是一书。如“须”“而”本义为面毛、颊毛被借作动词（等待）、连词（连接）等。今本义反不如假借义通行。可见莆仙方言的gao 是由“猴”（gao）变的是有依据、有前列、有论证的，只是如今还没人这样写而已。笔者认为如果有人这样写，音义都非常符合，並能吸引眼球。还有“海”字其特点是大，莆仙一些地方用“海”做形容词、副词，如海（大）觥、海（大）碗、海（很）大、海（很）高等等。  

有人也许会说莆仙方言中这个gao是“较”，是“够”，是“巧”，不是“猴”。不错，“较”“够”“巧”与“猴”音也相近，也是常用字。但是“较厉害”与“猴厉害”词义不同，一个是相对于另一物而言；一个是独立表示，无须他物相比。

莆仙方言gao，有“猴”、“”、“巧”、“较”等字在競选，各有优劣势。看起来很难由其中某一个字来当“总统”，也可能要分权而治。其结果如何，应由社会实践来决定。

三、 较、相、伤

说到“较”笔者又联想另一个莆仙方言白话“箱”——过分的意思，暂以“箱”字代替。例如：“箱”好（过分好）、“箱”长、“箱”短、“箱”高、“箱”贵等。这个“箱”是超过适合的限度，其补语是形容词，是与适合限度相比的结果。“箱长”完整的句子应该是“与适合的限度相比长了”。简略为相（箱）长，这样简略的词语，看上去可能怪怪的，但人们应用多了就成了习惯。

有人把“相长”写做“伤长”，至今也未通行。文绉绉的，也怪怪的。这里录作参考。（王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