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雨
张云逸像
张云逸塑像
张云逸传记封面
人工智能专家黄绳熙,近来常与我通电话、微聊,专讲一件事:让更多莆田人知道,开国大将张云逸,原本咱们莆田人。
这个说法,是60年前就读于北京大学的黄绳熙和黄文灶,从时任国务院参事室主任的廖华那里听来的。黄文灶1955年从莆田一中考进北京大学数力系,黄绳熙1957年从莆田二中考进北京大学数力系。同乡同校同系,使得他俩走得很近。他俩多次登门拜访廖华的事,成为他俩以后几十年常谈常新的话题。
绳熙对我说,还在莆田二中读书时,他就经常听老师讲关于廖华的革命故事,讲廖华与哲理中学的密切关系,让他知道,廖华原名陈国柱,在莆田二中前身哲理中学读书时,积极参加护法斗争和“五四”运动,在上海大夏大学求学时,加入中国共产党,毕业后回到母校哲理中学任教,在哲理钟楼创建中共莆田第一个地方组织,领导莆田人民开展艰苦卓越的革命斗争。到北京读书后,进一步了解到,廖华离开莆田后,先后到上海、北平、天津、安徽、延安、东北等地革命。他是中共七大正式代表,曾任中共莆田特别区区委书记、中共仙游县县委书记、中共沪西区区委组织部长、中共北平市市委书记、中共河北省省委常委兼北方互济会书记等职。
绳熙说,廖华身材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有点偏矮偏瘦,但精神矍铄,两只眼睛炯炯有神,焕发出一位久经磨炼的革命者特有的活力与毅力。他朴素无华,平易近人,毫无架子,对莆田家乡来的客人非常热情,和他谈话如拉家常。当他知道绳熙是黄克栋的儿子时,兴奋而亲切地对绳熙说:“你父亲是我早年在涵中中学发展的共青团员,他有才华,求进步,现在还好吗?”绳熙一一作了回答,心想,父亲给他的印象挺深的。
绳熙回忆说:“1961年前,我与文灶一个学期到廖华家二三次,或者三四次,刚开始时,有时一个月去二次。”与廖华的频繁来往,让他们学到许多课堂上学不到的知识。而让他们久久难以忘怀的,还是廖华说到开国大将张云逸的一件事。
廖华对他们回忆说,1937年,国共第二次合作,他第二次从国民党的监狱里出来,回到自己的队伍参加抗日。1939年5月,新四军江北指挥部成立,廖华调进指挥部,在总指挥张云逸的领导下工作。没多久,他们就互认了乡亲。
廖华说,认乡亲是从听乡音开始的。张云逸方言口音较重,开会作报告,平常讲话,让一些人听起来吃力,唯独他听来毫无障碍,而且感到亲切,心想这不是夹着咱莆田话口音吗?通过接触交流,知道这位让日寇闻风丧胆的中国军人,身上奔腾的还真的是咱们莆田人的热血!
廖华用“亲口”一词来强调事情的真实性。他说:“张云逸亲口对我说,他也是莆田人,家道贫穷,随父母流浪四方,七八岁时,送给外地的一户人家收养。”平时,张云逸还偶尔私下对廖华讲几句简单的莆田话,让廖华感到格外亲切。
绳熙也一直用“亲口”一词来强调事情传到他和文灶这里的真实性。他说,这个事实,是20世纪60年代廖华在他北京的四合院家里,亲口对他和黄文灶讲的,不止一次讲过。
随着时光的流逝,黄文灶和黄绳熙越来越觉得,要让更多莆田人知道当年张云逸对自己是莆田人的自我定位。
几十年后,已经是北京大学教授、北京大学金融数学系主任的黄文灶和已经是人工智能专家、高级工程师的黄绳熙,仍然矢志不渝坚持初心,不止一次议论这件事——应该让更多的莆田人知道,张云逸说过,他也是莆田人。黄文灶提议,最好找一个记者撰文把这件事传播开来。
绳熙沉痛地说:“2016年4月26日,文灶还在微聊时对我提起此事,万万没有料到,没过几天,文灶学长脑血管突发病变,竟然于5月7日就匆匆离开我们而去。”在这件事上,文灶的离世,对绳熙冲击很大。他感觉到:这件事我们没有办好,真是个遗憾。他不免心生焦虑,想到再不抓紧,将来有一天自己也不在世了,就没人知道60年前廖华亲口对他和文灶说的,张云逸说过他也是莆田人这番话了。
于是,他马上拨通了电话,从上海打到莆田,把这件事细细说给我听。我为电话那头的热心与执着所感染,回应他说,我也曾经看过这类史料文章,知道张云逸是说过他也是莆田人这句话。他听了,高兴地说,那两者就可以互相印证了,就更有说服力了。他真诚而急切地说:“你来写吧,把事情写出了,在莆田的报刊上公布,让更多的莆田人知道,开国大将张云逸生前说过他也是莆田人!”
我重新查阅史料,理清时任新四军参谋长的张云逸,两次接见从莆田来的官兵和对他们所说的话。据《中共闽中地方史》记载,1937年,国共合作抗日,闽中工农游击队第二支队改编为莆田国民革命军陆军80师特务大队,“泉州事变”后,由杨采衡、雷光熙、吴德标率领特务大队开赴皖南抗日前线。据中央文献出版社出版的《百年莆田》记载:“1938年5月中旬,227名闽中抗日健儿顺利到达安徽太平县新四军军部,受到叶挺军长和张云逸参谋长的接见。随后,闽中红军游击队被编入军部特务营第二连,由吴德标任连长,翁鸿镗任指导员。其余人员分别充实到一、二、三支队和军部教导队。”据当事人杨采衡的回忆文章说,正是在这次接见中,张云逸第一次对莆田来的同志说:“我也是莆田人。”杨采衡在新四军中历任军部教导总队军事教官、特务团参谋长等职。新中国成立后,曾任南京军区战史编辑室抗日战史组组长。1979年,杨采衡在北京军事博物馆收集整理军事资料60余万字。1982年后,应闽中党史界邀请,他回到曾经战斗过的闽东、闽中山区十几个县,回忆撰写革命史资料10多万字,为编撰地方党史提供可靠的史料。在《烈火春秋》一书中,杨采衡回忆说,在到达军部两天后,张云逸参谋长又亲自接见杨采衡、吴德标、金贯一、雷光熙、翁鸿镗等五位干部。气氛亲切随和,面对这些来自莆田的抗日干部,张云逸又一次动情地说:“我也是莆田人。很高兴看到闽中人民培养出这支队伍,希望你们好好工作、学习,不断提高不断进步。”
短短几天,张云逸在新四军军部两次亲切接见从莆田来的抗日官兵,每一次都表白自己也是莆田人。第二年,又在新四军江北指挥部对廖华说,他也是莆田人,家道贫穷,随父流浪,七八岁时送给外地人收养。他与廖华偶尔还有莆田话的交流。显而易见,故乡莆田这一概念,在他的潜意识里是清晰稳固的,他对故乡莆田及其故乡人是怀有真挚深厚感情的。也说明张云逸的亲生父母是莆田人,张云逸的幼年和童年的一段时间是在莆田家乡度过的。所以,我们可以骄傲地说,开国大将张云逸,原本咱们莆田人!
近年出版的《张云逸传》,作者写他是海南文昌县人。这说明当年送出去的莆田幼童张云逸,最终落籍海南文昌县,得到文昌人抚养长大,从文昌养父母家出去参加革命。从这个角度说,传记作者写他是海南文昌县人,并无不妥。
微信群里有人发过这样的句子:听说张云逸是荔城区西天尾镇林山村人。这是一条好线索,可以一探虚实,最好能有族谱体现。林山村有人可能不太熟悉,说该村是南少林寺的所在地,大家就恍然大悟了。与廖华故乡西天尾镇下宅村不过10里路的距离。
可能在一些人印象中,海南文昌是穷乡僻壤的天涯海角。其实不然,海南原属广东省,文昌有优良的港口码头,成就了对外交通的方便,促进了与外界广泛的经济文化交流。下南洋成为这里风潮。到发达国家求学的人也不少,宋霭龄、宋庆龄、宋美龄三姐妹,光彩夺目,可为一例。移民这里的也多,其中大部分是莆田人。研究文章写道:“海南汉人大部分是莆田人后裔,海南文昌谚语有琼者莆之枝叶,莆者琼之本根。”今之文昌市宣传材料写道:“宋朝时期,闽南莆田的汉人南下躲避战乱,因为自古就有港口,文昌成了闽南莆田移民的第一站。”以后代代都有莆田人移民至此,有平民百姓来这里讨生活的,有进士大人来这里任地方官的。战火不断的民国时期,造就了204名国共两党的文昌籍将军。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两位,身上均流淌着莆田人的血液。第一位就是张云逸,他1892年出生,早年加入中国同盟会,参加黄花岗起义、辛亥革命、护法战争和北伐战争。1926年加入中国共产党。红军时期,历任红军第七军军长、红军总司令部副参谋长兼作战部部长等职,1934年10月参加长征。抗日战争时期,历任新四军参谋长、副军长等职。解放战争时期,历任华东军区副司令员、山东军区司令员等职,为华东解放战争的胜利作出重要贡献。战功赫赫,彪炳史册。1955年,授大将军衔。第二位是原国军海军二级上将陈策,为明渡琼(海南)始祖陈端后人。陈端也是莆田人,明景泰年间赴琼任文昌知县,正六品,卸任后落籍文昌沙尾村。
这里,我把黄文灶生前一直牵挂的,黄绳熙如今还耿耿于怀的这件事,用文字记录下来,公之于众,让更多的莆田人知道,开国大将张云逸,原本咱们莆田人。但愿以此了却逝者与生者的美好心愿,但愿以此增加文献名邦莆田文化积淀的厚度。
2018年8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