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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太阳”鸭蛋——“野(爷)生”的
【发布日期:2017-04-05】 【来源:本站】 【阅读:次】

窗外,花水鸭子“嘎嘎嘎”地肆哄,粗稻草杆窝儿里散落着绿莹莹的花水鸭蛋。水葫芦草儿绿得在水里冒泡儿。风照样吹着,河水依旧流着。那个戴着斗笠,挑着竹竿儿的人像院门后面的那棵榕树,直直地立着,阳光顺着他的银白细发飘飘而去,竟看不见了。手中只剩下含温的鸭蛋,潸然泪下hellip;hellip;
女孩儿家要成体统
满世界“嘎嘎嘎”乱叫的花水鸭儿和闹哄哄的青石桌,老树下的蚊虫飞舞着。快,趁着这个乱儿,我爬上了青石桌儿。又短又黄的小手伸向油炸肉,眼看就要到 手了!“啪!”的一声脆响。
“哎呦!”我摸着屁股转过头,看见的是一张狰狞的脸,右手捏着竹棍儿,左手悬空着在左侧,随时作扶状。
“下来!”竹棍儿又被提起像要落下,我反而撒起娇来:
“不,不嘛!我要吃油炸肉!”
他板着脸,生气极了:“看你被她们宠的!下来!”
不知为什么,我竟有勇气坐在石凳上。也僵着脸瞪着他。他脸一沉,那竹棍儿仿佛真的从半空落下了,发出“咻咻咻”的声响。
他把我从前院赶到后院儿,又从后院又打到了前院的青石桌旁。外头花水鸭儿的嘎嘎声混杂着我的哭号声。我躲避着,像只狼狈的小狗,扑在外婆的怀里。外婆安慰着将我抱进屋里。我一边哭着,一边数落一条条棍痕。
外头传来外公的声音:“叫你们这么宠着,能成什么出息!”
我听着,哭得更厉害了,抽嗒了一会儿。我就听见门外的脚步声,看见外公胳膊下夹着那怕人的竹棍儿,担心他又来打我,于是便拿来被子,蒙在头上,哆哆嗦嗦的。他竟然主动靠近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肩膀,低低地用本地话说:
“疼吗?阿公也是为你好,你在家中都不成体统,到外头去,人家会说老朱家的孩子怎么会这样。女孩儿家的,要成体统、矜持hellip;hellip;”?????
他说了很多,我却只听了这句,后头是嗡嗡地响,蒙头大哭。外头天是阴的,邻人养的花水鸭儿却兴奋地“嘎嘎嘎”大叫hellip;hellip;
妈祖故乡的“红太阳”鸭蛋
外公家坐落在黄石镇一个叫金山的小乡村。远远地望去的是一大片一大片绿油油的田野,一条缓缓向西的小河环绕着美丽的村舍,村民们端着“公鸡碗”早早地来到村头的大榕树下谈天说地,欢声笑语荡漾着整条河流。河里、树下不时有大白鹅、花水鸭儿或游水觅食,或欢叫嬉戏hellip;hellip;
外公养的花水鸭儿是村里最漂亮的,凤凰般的五彩羽毛,一双黑溜溜的招子,浑身上下厚厚一层油脂,一只一只,一群一群,一片一片,像地上的白云。晃晃悠悠,飘飘忽忽,卿卿我我,优哉游哉地吃的是河里自捕的鱼虾,享受的是外公皇家般的待遇。天一亮,鸭圈一开,呼啦啦的一下张开翅,“嘎嘎嘎”地奔向河里,欢快地寻找hellip;hellip;我和弟弟们提着小竹篮高兴地跑进鸭圈里,去捡那粗稻草杆窝儿里那一枚枚绿莹莹的花水鸭蛋儿。这些鸭儿一出门就在河里散养着,吃着野生的鱼虾河螺。敲开蛋壳是晶莹透亮的蛋汁缠绕着金灿灿的蛋黄,装在描着青花的瓷碗里,散发着阳光的味道。
“lsquo;红太阳rsquo;鸭蛋!”我们兴奋地叫喊着。上菜了,桃木桌上,青花瓷碗里金灿灿的青葱花水鸭蛋冒着香喷喷的热气。我迫不及待夹了往嘴里送:
“好吃,野生的呀?”我含糊地问着。
“野(爷)生的!”外婆笑着边端上饭边回答我。“爹生的?”弟弟又重复了一句。“错了错了!”妹妹扯粗了嗓子,用筷子“当当当”地打着桃木桌子“配乐”“明明是爷爷“生”的嘛!”哈哈哈!我一转头,外公正戴着斗笠憨憨地对我们笑hellip;hellip;
这可乐了我和弟弟们,外公不来管我们了,又有好大好香的蛋吃。因此,每次吃那蛋,我必定要油嘴滑舌一番,外公听了,乐得开了花儿,多好的日子啊!
丝瓜花落,秋伤黯然
外公病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去医院检查了,吃了药。却越发的严重了。我和弟弟妹妹们只是玩,却没有发现,他一分钟比一分钟憔悴。可见仍不舍得竹竿儿,依着它坐在家门口的石墩子上,抬头看着那追着青天的白云,低头听着那嘎嘎嘎的欢乐颂。阳光斜透过一撇清瘦的黑影。外公瘦得叫人担心,心疼得不敢直视,只好偷偷看他两眼,钢丝般硬朗的黑发添了许许灰白,他的皱纹又深了,眼睛又陷了,一切看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他的双眸里含着泪水,压抑着。在模糊中,那双浑浊的眼里总透着光亮,马赤溜利的瞳仁里,充满的是对生的留恋和对儿孙的爱。
外公依着他的竹竿儿,偎着斗笠,坐在门口的石墩上,傍晚他满披了一身的彩霞,他那一声浑浊的叹息伴随着身后一缕夕阳的光亮消失在苍茫的夜色。
又过了一个星期,外公不能起身了,他成天躺在床上。母亲也变得忧心忡忡,憔悴不堪。院子里,丝瓜架上一个个丝瓜都老了起络了也没人去摘,丝瓜原来是外公最爱吃的了。我去看他,他已经睡了。比前几日更加瘦弱,两只眼睛深深的陷进眼眶,下面挂着乌青发紫的眼袋,那双粗实的大手无力的垂在身子两边。看了不禁让人心疼不已。
好一会儿,他才醒来,见我来了,摸摸我的头,又沉沉睡去。母亲曾偷偷告诉我,外公总忍受不了那折磨,曾私地下求舅舅让他打一针,安然离去hellip;hellip;听到这 里,我潸然泪下。
望窗外,已是秋季。风哀哭着,我捡起地上的石块,“磞——”三分投球式,石子落入小河里,激起阵阵涟波。外公病了,没有去管鸭群,鸭子从家养转化成了野鸭,蛋都生在了河里了。本来傲立枝头的丝瓜花,一朵朵都掉在了地上,风不耐烦地把它们从院子的这个角落吹到那个角落。连那些卷卷的丝瓜花须都变得没有一点儿光泽和弹性,成了枯藤。丝瓜花落了,秋伤还在继续——黯然神伤。
天是阴沉沉的,那日送走外公时也是这般天气。白白的孝布,弟弟因无人和他玩在那大哭。所有人穿着清一色的白衣,外公养的几只花水鸭穿着艳丽的衣服在素白的人群中穿过,嘎嘎嘎地叫着。外公躺在那里,我不明白什么是死亡,只是知道,以后的以后,再也没有那个带着圆竹帽,挑着竹棍的人为我捡鸭蛋了,没有那个为我们几句话而开心了hellip;hellip;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我好像掉入了黑洞。“呜呜hellip;hellip;”我好像哭出了声,那个躺在大厅上,被白布包裹的人是那么陌生,我似乎遇到了一个霹雳,痛苦烧灼了我整个的心。等到唱丧的时候,我们看着那栋白色的楼,像一个肿脓的病人,忧伤的看着我。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望着阴沉的天空,泪流满面。
春天雨水哒哒地打着窗户,鸭还是原来的一群花水鸭,院子里再也找不到那个圆竹幅、挑着竹竿儿的身影。
外公,我想你了,想你的鸭儿,想你的竹棍儿,想你憨憨的笑脸hellip;hellip;你在天堂还好吗?有没有人油嘴滑舌把你逗乐了的呢?
风把泪吹干了,风流水转,时间悄然落,lsquo;红太阳rsquo;鸭蛋,还齿口留香hellip;hellip;
耳畔又响起那教训声:“女孩儿家家的,要成体统、矜持hellip;hellip;” (莆田砺青中学/张舒晴 指导老师/吴丽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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