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头那颗朱砂痣啊,叫家乡。
以前我总在想,我要去个远方,那里会有我所求,然如今才知,无论我为这所求走到多远,故乡永远是我心中所念。那个老村还是那个老村,有离开的人,也有归来的人。
“我冒了严寒,回到相隔两千余里,别了二十余年的故乡去。”鲁迅在《故乡》中这样写到。小时候,我也爱回老家去,那里有我用土堆做的“城堡”,用树叶“炒”的菜,还有听不完的蛐蛐声和流水声。我没有鲁迅那样有阔别故乡二十余年的经历,自然也就没有什么“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的感受。我想我是幸运的,因为这样我就可以一直和我的故乡保持着这种熟悉感,不必因时间带来的陌生而怯些什么。那时的故乡在我咿咿呀呀的“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里简简单单存在着,是山清水秀里有够我玩上一天的“宝藏”的地方,在那里住着很多跟我留着一样血脉的人。那时候谈不上什么对家乡的惦念,说俗气点,在那里我玩得舒适所以喜欢回去,现在想想那大概也是归属和依赖的起点吧。因为还小,虽能够经常回到故乡,但是,想“通故乡”可必须得家人带着从市区到乡村老家,自己还不敢冒然行动。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望,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离别后,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永不老去。”这是选自席慕蓉《乡愁》里的一段话。我渐渐长大,这时候的我想要“通故乡”不必再依靠家长带着,终于可以依着自己的心意回家乡了。因为属于,所以故乡每一丝毫末都在吸引着我,我为自己的长大,为自己能够自由地回到家乡感到由衷的高兴。然而,由于求学的缘故,我去了另一座城市,心中的家乡不再仅仅是山上那个小小的村庄了,而是我长大的这个城市。我开始明白什么是故土,什么是异乡,在各种与故乡的一切如此不相似的环境里,我明白了杜甫的“月是故乡明”,明白了贺知章的“乡音无改鬓毛衰”,明白了司空图的“逢人渐觉乡音异,却恨莺声似故山”。嗯,这大概就是常说的乡土情结吧!张枣说过,“万吨黑暗,我们回家,衣裳鼓满西风。”每每挨到寒暑假期,倚在回乡的车厢里,连梦也摇晃。我感觉到了,故乡的每一颗砂砾都在呼唤着我的名字——“孩子啊孩子”。我像一个“追故乡”的人,向它无边的怀抱奔去。天南地北,有莫大的容身之处,然惟有此处,容心。
现在,吾心安处是故乡。心安了,在哪里都是故乡。
我们的家乡山河无限,风光正好,它永远是心中那盏永不熄灭的灯,但随着年岁的增长、经历的丰富,随着故乡也在不断地被改造变化着,你却渐渐发现,你也有和从小长大的环境或乡人格格不入的地方。家乡祖辈盖的老房子已经拆了,留下的是杂乱无章的野草和沙土。我思念故土,却又无法全然接受这熟悉的陌生土地。但,这也是每一个人的选择,是我们奔波过的苦楚,留下了一代人的生存轨迹。
他乡无法融入,故乡无法接纳,身在何处皆为客。于是,你再次收拾心情,披上盔甲,勇敢无畏地前行在未知的路上,你明白了,心安了,在哪里都是故乡。
或许这故乡,你从未曾到去过,而这个你素未谋面的故乡甚至比你真实的故乡还要真实,因为,它在你的头脑里,在你的身体里,在你的心里固执地存在着。无论是回忆,还是当下的所在。其实,所谓的故乡,原本不都是异乡吗?不过是我们的祖先漂泊旅程中落脚的最后一站罢了。“曲径”通故乡,超越物质的界限,“曲径”就是你的心啊! (集美大学文学院/许黄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