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秉勋
次年春天,我从基层调到师部,同几位同志创办速成文化学习班。我们从连队抽调一批德才兼备且年轻的连排干部和优秀班长,按文化程度,编成几个教学班,并以班为单位搭建各自的“宿舍”和“教室”。
建材主要是松、杂木,必须到离住地和教室较远的山上去砍,但不能把一片山林砍光,要间伐,为的是防空。其次是芦苇和芒草,做屋顶隔土层和草席用。
在施工中,有的同志的手被芦苇划破了,有的同志的衣裤被融化的雪水打湿了,也有的同志因径小路滑,从半山腰摔下去被密林厚雪挡住的hellip;hellip;虽然艰辛,但是看着用自己的双手创造的“财富”——“宿舍”、“教室”,大家的心里都很高兴!
经过短时间的艰苦劳动,我们终于完成了“基建”任务。住进“宿舍”,睡上地铺舒适安全可靠,不怕掉下。
“教室”有二米多高,上面有伪装,可防空,西北依山,东南面放有门窗,寒天用雨衣或麻袋把门紧遮防冷,炎夏可以通风纳凉,上课时用石头垫木做凳,曲膝为桌——延安作风,十分惬意。
我们在“基建”过程中,始终得到朝鲜人民的大力支持。他们主动借刀斧,帮伐木,送芦苇、芒草,赠吃喝的。我们再三婉谢,可说什么他们也不肯收回。这生死与共的友谊,永世难忘。
夜晚,为了防空,我们在烛光下认真备课,批改作业时,都要将“办公室”的门窗用雨衣、麻袋等遮密,做到丝光不透。不管是天气闷热的夏夜,还是冰天雪地的寒冬,我们都认真工作,一丝不苟。有的教员持手电筒,下到学员住地,进行辅导,往返几里路程也毫无怨言。
白天,不管是雪花纷飞,还是风雨交加,我们都会准时沿着崎岖不平的羊肠小道,到那个山坞的“教室”里上课。
有一位叫刘芝绚的女教员,在战斗中右脚负了重伤,后来虽然治愈了,但是走起路来还是一瘸一拐的,大家便叫她“铁拐刘”。有一次连续几天下雪,地上的雪足足有三尺厚,山沟小径已无法看清了。她一颠一跛地摸去上课,半路上掉进约有一米多深的雪坑里,任其挣扎,也无法拔起脚来。施教员和我正好经过,我们费了好大的气力,才把肥胖的“铁拐刘”拉上来。学员们听了这一新闻,投以感激的眼光,异口同声说:“我们一定会好好努力,刻苦钻研,以优异的成绩来报答教员们hellip;hellip;”
杨俊仙教员是沈阳人,他爱人在祖国病重,领导要他回家探望,他坚定地说:“正是党需要我们为广大指挥员提高文化水平的重要时刻,我绝不当逃兵。”后来上级给我部驻丹东留守处去电,留守处即派专人往沈阳探望,并送部队医院治愈。
我们的学员,都是经过无数次战斗考验,具有坚强意志的年轻军人。他们在学习中如饥似渴,废寝忘食。
有一位姓郑的班长,入学不久,患了盲肠炎,手术后仍在病床上坚持自学。护士劝他养病,他说,集中思想学习文化,就忘了病痛。刚抽完线,他就要归队,部队首长关心地批评他:“小郑,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要完全康复才能出院。上午咱们医院领导打电话提了意见hellip;hellip;”小郑感激而坚定地回答: “首长同志,重伤不哭,轻伤不下火线,小手术,算得了什么!”他指着自己的伤口说:“这不是好好的吗?我不能在打文化仗中掉队。”说得大家都由衷地赞叹:“好样的。”
还有一位指挥排长姓苏,二十出头,勇敢机智灵活,经过几次战斗,由战士、班长升为排长。战争的恶劣环境磨弱了他的身体,但也磨出他的坚强意志。上级让他在后方疗养,他坚决要求参加打文化仗。课堂上,他聚精会神地听讲,认真做笔记、做作业、复习功课hellip;hellip;在结业考试前,他得了疟疾而且体弱,领导要他住院治疗,他要求边吃药边学文化。有一天夜晚,他发高烧,却依然持手电筒,挟着书本,走了几百米的深山林径,到达文教“办公室”。为了不惊动教员们,他在门口站了好久,不敢喊声“报告”。当一位教员出去小便时,才发现并问他:“为什么满脸通红?”他支吾着说:“走路热了。”这位教员关切地伸手摸了他的额头,方知他发高烧。课任教员简要地讲解了他所问的难题,便让两位教员护送他回住地。
我们的教员就是这样孜孜不倦地工作,我们的学员就是这样带病学习,我们的师生关系融洽得情同手足。像这样的真人真事,说也说不完。
一批又一批的学员结业,返回前线继续参加战斗,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如苏排长过去用火炮诸元计算,速度慢,误差大,如今不但计算速度快,而且准确性高,指挥炮击命中率达到了上级的要求。他得到了首长的通令嘉奖,荣获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的军功章,后来,还被选送去军校深造。苏排长的身上,体现了“知识就是力量”的真理。他们用自己学到的科学文化知识,在抗美援朝的战争里立下了不朽的功勋,不愧为最可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