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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臼
【发布日期:2013-05-12】 【来源:本站】 【阅读:次】

□凌明信

那时,每当逢年过节,石臼的旁边便围满了人,热闹得不得了。那不紧不慢的舂米声,是一种喜气声音,传递着节日即将来临的美好信息。
石臼,是用青石凿成的可以舂米的器具,有两、三百公斤重。石臼的形状,有方形的,有圆形的,但不论方形的还是圆形的,中间部分都是凹陷的,好比一个倒立的圆锥。由于没有轧粉机,社员想要把糯米和粳米什么的轧成粉,就得把浸泡过的米,一点一点地放入石臼中,用长柄榔头不停地舂,最后形成可以做糕类的细粉。
春舂声声。在那时的农村,春节的气氛最先是从舂米做糕开始显露出来的。石臼大都置放在集体厝大门门口,或天井底下,只要有集体厝,就有石臼的身影,石臼与集体厝年龄相仿:可能是几十年,也可能是上百年,甚至是几百年。在隔壁大队,有一座壮观而古老的集体厝——所谓壮观,指的是它的长度,东西横亘,有两百米长,极像一座古老的宫殿,里面住着三百多号人丁。所谓古老,指的是它的历史,足足三百年,是在清朝最强盛的年间建立的。集体厝门前,有几个青石打磨成的石臼,这些从清朝一路走过来的石臼,像一尊尊的福神、吉星,护送着集体厝穿越三百年的时光隧道!
在平日,石臼默默无闻地站立着,像一位守望时光的老人。有时,特别是生产队晚上登记工分时,集体厝里便围满了大人小孩,有社员贪方便,把石臼当作石椅,坐了上去,招来年纪大的老人骂,偌大的老屋里,叽叽喳喳的,充满了说笑声;有时,数个顽童费劲地爬到石臼上,双手左右前后地摇动着石臼,石臼却纹丝不动,它的“体重”让坚硬的地皮也深陷进去;有时,女社员正忙碌着某件急事,比如去灶坑揭开沸腾的锅盖,去稻谷场追逐不听话的鸡鸭,她一焦急,把怀中的婴儿干脆搁在石臼中,石臼成了一个临时的摇篮。
腊月底,大家都想提前舂米。在准备舂米的前一个晚上,母亲便把要舂的米浸泡在木桶中。“多舂几斤米吧。全家人都喜欢吃白糕!”父亲说。“舂米是一件慢活,一斤米都要舂好久,更别说舂十斤,舂一个上午也舂不完!舂米的人都排上队了,总不能老占用石臼,别人要等到猴年马月!”母亲应了一声。她嘴上是这么说的,却不是这么做的:她采取一个折中的办法,准备舂五斤的米。这五斤米,包括三斤粳米和两斤糯米。做白糕,非常讲究粳米和糯米的合理搭配,粳米多,糯米少,做出的白糕没有韧性,整块白糕松散,还没吃到嘴里,却如纷纷扬扬的雪花,掉了满地,就是吃到嘴里,也是非常难以下咽。有几次,母亲为了节省糯米,结果做出的白糕半生不熟的,味道都变了;粳米少,糯米多,印模时非常难印,不能成形,而且,在蒸的期间,也会再次变形,刚做出的白糕粘在手中,而冷却后,却是生硬无比,吃起来好比咬上砖头,硬邦邦的。
正因为做白糕和红团时,都需要糯米,所以,社员在种植早稻或晚稻时,他们一定要想方设法留下一小块肥地,种植糯米稻。其实,田间的水稻,哪一块地是粳米稻,哪一块是糯米稻,是很容易辨别出来的:糯米稻的稻秆较粗,而且比粳米稻高出一个头,颜色要绿,两者是泾渭分明的。
母亲用清水洗了一遍后,便把米浸泡了。第二天,她起了个早,把浸泡后发胀的米捞起来,倒在米筛上。水一滴接一滴地往下流,母亲隔一会就用手摊开一下。早早吃了点稀饭,大人便带上我们小孩去舂米。集体厝的门前,已经聚集了一拨人,远远就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还有“咚咚咚”的声响。前一种声音是石磨发出的,石磨和石臼像一对孪生兄弟,社员总是把它们放在一块,后一种声音是石臼发出的。推石磨的声音是连续性的,像高山流水,像一首轻音乐;而捣石臼的声音则是富有节奏的,一下,两下,三下,跟小孩数数一样,又似春日屋檐下的滴水,每隔几秒钟一滴。大清早的,这两种声音混杂着,交集着,像是一首节日的交响曲。
我们去的时候,有的人家已经磨出了两大水桶的豆浆,这琼浆玉液,是他们在黎明前的煤油灯下赶出来的。还好,另外一户人家刚刚舂好米,他们用一把小小的“棉扫把”,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把石臼底部的细粉扫干净。这“棉扫把”,是社员专门用来清扫做糕点之类细粉的,其实就是脱粒后的高粱茎顶端的圆锥花序,如棉花一样软绵绵的。所以,社员就把这昵称为“棉扫把”。
轮到我们舂米了。母亲用一把小勺子,一次半勺子地往石臼中放米。母亲放一次,父亲就小心翼翼地舂着,生怕太用力了,把石臼中的米砸飞到地上。他把力量都集中到长柄榔头的底部,而长柄榔头也是不偏不倚,正中石臼底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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