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 信
转眼间,插秧的季节到了。远远望去,蒙蒙细雨中,小溪两侧的田野上,插秧的人个个都穿着件蓑衣。他们是弯着腰插秧的,所以,他们身上的蓑衣好比一块块平铺在水田上方的黑色布料,而蓑衣的下面就是绿茸茸的秧苗。雨中,两种截然不同的色调相间着,这是春日乡村的一道美景。一阵豆粒大的雨点突如其来,砸落在蓑衣上,不见了踪影,大雨过后,细丝般的毛毛雨飘落在蓑衣上,也不见了痕迹——一件蓑衣就是一座水库,敞开胸襟把整个雨季的水都吸纳起来。雨水从蓑衣的下端滴入稻田,那不正是一座水库的排洪沟吗?一件蓑衣就是一道墙,尽管墙外冷雨如丝,淫雨成灾,而墙内却是春意盎然,一片暖和。
这年秋天,野猪活动猖獗,山上的地瓜被大面积破坏。地瓜是村里人的主粮,野猪如此肆无忌惮地糟蹋,在村里闹得人心惶惶。更让人闹心的是,野猪还把一对冒雨在山上干活的村民咬伤了。他们惊惶失措地跑回来,男的伤得较轻,女的伤势很重,小腿血肉模糊。有两只野猪同时出现在他们面前,好在他们带了扁担。虽然手头有了反击的武器,但他们终究不是野猪的对手,对付不了凶悍的野猪,受了点伤已经很幸运了。野猪疯狂咬人成了一条导火索,大人们义愤填膺,群情激奋,都说不能让野猪溜掉,否则日后就会酿成大的灾难。也有人担心要对付的是几只野猪,稍一不慎,就要惹祸招灾,不如避开为好。争长争短时,加宁背上猎枪,振臂一呼,开玩笑说,今天要让大家好好吃一碗野猪肉。加宁一声号召,生产队里的男人纷纷穿上蓑衣,带着木棍、锄头、斧头向山里进军了。
大家顺着野猪清晰的脚印,一路寻找过去。在一个山涧处,野猪的脚印消失了。加宁小声提醒跟在后头的人,野猪很可能就藏匿于山沟里,得格外小心,不可轻举妄动。他单个人端着猎枪,慢慢地摸进山沟。突然,他发现了猎物:一只野猪正企图潜骸窜影呢!加宁端起猎枪,瞄准。“怦”山沟里一声闷响过后,那只受伤的野猪一时间隐藏起来,不再露面。加宁继续往前摸索着。就在此时,躲在石头后面的野猪瞬间向他发起袭击。加宁倒在血泊中,要不是穿在外面的蓑衣的保护,他的一条命可就没了!一起来的生产队男人抄家伙快速赶过来,但野猪还是和他们擦身而过。
这件事过后,生产队的人对加宁刮目相看。而受到惊吓的他逢人便说,多亏了身上的那件蓑衣,它是个道最好的护身符!是呀,难怪村民们对蓑衣钟爱有加,难怪他们的房前屋后总栽种着数棵棕树。棕树外观好看,有圆柱形的颈,还有长叶柄的大叶子,叶子上是披针形的裂片。棕树,是社员的心肝宝贝:那长叶柄,可以制作一把把夏日扇风取冷驱赶蚊子的蒲扇。晚饭后,社员把扇子往背部裤带一别,便径直去古井边,找人唠嗑。那包在棕树树干外面红褐色的棕毛,可以制作一件件软绵绵的蓑衣。
后来,我们全家迁徙,来到一座陌生的村庄。这儿给我最大的印象,就是门前的这座小山并不起眼,如一个扁平的小菜包。我们经常选择中午时分,去山脚下的一个山洞玩。听大人说,这个山洞以前是一个防空洞。山洞有两个出口,出口处长满了铁芒萁,差点把洞口遮掩掉。洞里头黑乎乎的,伸手不见五指,笼罩着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我们第一次来到洞口时,大家都装聋作哑,推三阻四,谁也不敢第一个进洞。瞧大家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我就自告奋勇,划着火柴,点亮蜡烛,进去了。我摸索着前进,也就走了两三米山洞吧,突然,我鬼哭狼嚎般地尖叫一声,蜡烛也掉落在地。紧接着,几只蝙蝠从洞口飞出。蝙蝠的头部和躯干像老鼠,它们总是出现在夜空中,所以当它们从洞口逃出来的那一瞬间,连洞口外面的人都惊愕不已,而此刻,我还在黑咕隆咚的山洞里。而当我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我的脸部一阵痉挛,如惊弓之鸟。这一惊吓够我受的!
最终,我们都进洞了。洞里潮乎乎的,空气稀薄,且带有一种隐晦的味道。我们点燃了一根火柴,空气中久久地弥漫着磷和硫的化合物的味道。这个半圆形的山洞,很难让外面的山风进来,真是个春风不度的“玉门关”呀。渐渐地,我们适应了洞里头的环境,并玩起了捉迷藏。这是一个全新的挑战,因为这个昔日的防空洞,也不过是一个猫儿洞罢了,人在洞里得弯身走路。在这样的黑洞里玩捉迷藏,人如坠五里雾中,如何去发现周围的目标?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却捉不到人,这就是在山洞里玩耍带给我们的乐趣。我们还学着电影里的情景,一块儿玩“地道战”,洞内洞外的两拨人马激战正酣。洞内的人有恃无恐地躲在洞口,他们自认为有了这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屏障,就可以高枕无忧,便使劲地高喊着尖叫着,向洞外的人发出种种挑衅。洞内的人把山洞视为一座久攻不克的城堡,洞外的人虽无险可依,但也不是省油的灯,他们手执弹弓,好像夏季暴雨打荷叶一般,打得站在洞口的人抬不起头。一会儿,洞外的知道用弹弓还是赢不了洞内的,就停止强攻,把燃烧中的杂草扔到洞口。烟雾顺着洞口往里飘移,很快,在浓烟的呛住下,洞内的非常狼狈地往外逃窜,样子十分滑稽hellip;hellip;
我们喜欢这个昔日的防空洞,我们天真未泯的童心曾在这里撩动。当然,我们也在山洞里摔倒了受伤了,比起那种快乐的心情,这种皮肉之伤又算得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