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潮水漫过
【发布日期:2016-06-07】 【来源:本站】 【阅读:次】

□许涓

大海是自然恩赐我的生活领域,那一片漫无边际的海域也是我创作灵感的最初源泉。
也许是居住在海边的缘故,小时候对海的味道、色彩以及声音,就习以为常,但我必定是命里缺水的人,总是在每一个黄昏,与海水相遇。站在最高的礁石上,看最低的海鸥飞行,天空倾斜下来,沙滩、浪花、船帆是最自由的元素,在它们构筑的画面里,我独自将这一片海域占领。
这是一片位于南日岛极东的海滩,有巍峨耸立的大峤山,有点缀海面的礁石,还有香火延续的龙王宫。海面上,满载繁华的船只归岸,卸下疲倦的收获,在此起彼伏的海浪里休息打坐,一只陷在淤泥里的锈迹斑斑的锚在用深情的眼神凝望忠实的桅杆,在放逐船只出海的时间里,每一次的风起云涌,都是锚惊心动魄的牵挂。
海滩上,引来了最喧嚣隆重的时刻。在风与海陆悄然亲昵时,渔网张开千万只鼻孔,在沙滩上舒展开来,尽情呼吸着季节的气息。拉网的男人和挑筐的女人,用粗犷的嗓门,吹起了劳动的号子,劳作与风景的关联,自然与创造的默契,不是随意能看到的美景。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渔夫的人生字典里,大海从来都不是浪漫的名词,它有沉沦、失足、葬身的一面,而这些秘密一次次被潮汐埋葬,履平汹涌后,渔夫又要出航,而每一次远行,既是出路,也是归途。
在喧嚣的别处,静静见证生命奇迹的植物,是海碗花。在沙滩的无人赏识的高处,黄色花瓣,星星点点,没有水分,肆意攀岩,淡雅清香。在奶奶的“圣旨”里,海碗花不能采摘,因为家里的碗不能再破了。我常怀揣善意的好奇,忤逆奶奶的命令,双手沾满黄色的花粉,无意间瞥见奶奶一脸的不悦:“海碗花没有了,你爷爷怎么在远处望见家的方向?”多年后,我才明白,那寒冬腊月中迎风微笑的海碗花,是渔家女人对男人的守望,也是出海男人对家的期盼,每一粒花籽都肩负着这样的灵性。
黄昏的海面收起十万两金子的光芒,在喧嚣后回归静谧,潮水退却了波光潋滟,飞浪穿空,海水湛蓝柔软,倒映出来的云彩是我最熟悉的表情,无论它们怎样变幻,都是此刻心境的最好表达。夕阳打碎云彩,霞光的暗红扯成丝丝缕缕,渐渐铺设下来。在一片荒芜的海域,偶遇拾掇贝壳的少年,双手在盐凉的海水下面,掠过鱼鳍上晶莹的水流,触摸微弱蠕动的壳体,少年的心事,早在多年前,就被我解读,我也曾是背着箩筐的渔家少女,在荒芜的海域,渴望邂逅一枚诗意的螺壳男子。
身后的脚印或深或浅,唯有赤脚才能和细沙达成耳鬓厮磨的亲昵,每一步的脚印之后,将沉重的心事托付。离家数十载,乡音已改,童年时一起成长的闺蜜,如今都嫁作渔妇,长在海边,劳作海里,这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归宿,因为我们都是命里缺水的海岛人。
席慕容说,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人也总在走出故乡后,才将乡愁编成笛声。但海岛人的乡愁,不适合笛子的演奏。多年前,海岸线的同一边,有一位诗人,他常常驾着木帆船,在海岬上演说,谁能卸下忧伤,谁最接近乡愁。也许演说,才是最高亢的乡愁。
天高云淡,望断南飞雁,在这广阔的意境里和大海对话,我只有沉默,沉默才是最高深的辩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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