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容
冬天,晚饭过后,天色就暗了下来,笼得四周只剩灯的光亮。这时,我们总会出门走上一趟,一来消食,二来,是爱上了这份闲适。
这条路通往邻村。两车道的水泥路,因地制宜,有弯有直。路上总有令人惊奇的风景。最先一段,靠近公路,亮着昏黄的路灯。走在这一段,我们看得见人家的房子、院子、小小的花园台子。房子各有特色,有别致的农家小院式,有几家合体连建的庞然大物式,彰显着不同的家庭、不同的风格。我们最喜欢一座三楼的小楼,米黄色的外墙,每个夜里,都会闪着几处光,路过一次,温馨一次。先生是喜欢它的小巧,觉得乡居,这种体积已经足够。我呢,则是喜欢它的雅致,院墙用栏杆围了起来,挂起一幕幕的花墙。那种结果如佛手的爬墙植物,在冬天还是生意盎然。我总爱想象,如果是夏天,在这里搭起一架葡萄,置一处摇椅,去看满天的星辰,该是多么惬意的事!
走着走着,就会走过那座桥。跨河而过,我们总会看到不远的水面的那座古石桥。在河的拐弯处,两幢大楼拔地而起,工地的灯光耀眼,衬得河两岸,居然有了江南的味道。好像所有的景色,无论在不在眼前,我们只能缅怀。江南在千里之外,早已被商业装点得纯朴尽失。这座小桥,已退出实用,也就退出了人们的视线。过往的路人匆匆,有谁会去在意一座废弃的桥。桥是寂寞、孤独的,它伫立在老树旁。灯光暗淡,我知道树旁一定有几处废弃的洗漱石,主妇曾在这里洗衣闲谈,孩童曾从这里下河游泳。可现在,一池水,在阳光下,肯定是惨不忍睹的。桥是落寞的,却又是庆幸的。在灯的作用下,在河水的凉意下,还有一种可以观赏的美。恰在此时,它装点着一幅景,落入两双眼里,引起了一串一串的人居乡村的话题,那是曾经的童年和过往,那也是我们期望的未来和远方。在乡间之夜,在绿波之上,桥成了另一种存在,令人惊艳,只默默无言。
不觉已走过一大段的路,背后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庄。在夜里,我们认不清村界,只是沿着路一直往前走。时有车亮起大灯,惊扰我们的闲淡。甚至还有大型的农用车,横行而过,我们总会给它让路,相依避到安全处;时有风掀起路边的尘,这时,我们总要停停再走。瞧,这一路有这么多的状况,让这趟散步有了许多不一样的内容。比如走到高速桥下,我总要担心下附近人家,会不会被动车飞驰而过的巨大噪音吵到?比如走到那座只开很小窗户的大房子前面,我总要嘀咕下主人家的品味是多么的差呀!比如走过那些村办花圃前,我总要去寻找拨了花草种上青菜的几处,一边笑一边感慨村民的务实!
村落渐渐远去,开始出现了一大片的农田。村民把地租出去,于是广袤的田野上,种植了一大片的蔬菜,有包菜、西红柿、花菜。收获的那几天,常常看见一大群人在动作着,他们忙着装运,第二天一早要赶去某个城市的菜场。除去那几天,这里大部分的时间,是安静的。风从四周来,在裸露的皮肤上制造一种清新的凉。远方的人家与灯光,把整片的暗留了下来。每当走到这里,我总要挽紧先生的手,然后对着满天的星子,抬眼张望。去懊恼为何不是夏天?更去懊恼我当初为何不努力学好星座?不然此时,我就不会因为找不到北斗七星,而认不出其它的星座!
前方有个小集镇,曾在早晨路过,路旁成了市场,到处都是人,吵闹得很。此时,夜色沉静,人家都闭了门,在房间里活动。只有偶尔的几声狗吠,让无趣的街道,让钢筋水泥,添了一些生气。走到这里,我们往往要折返回家。直到有一天,我们试着从这条三岔路走往另一个路口,发现了一段不受惊扰的路。路其实很窄,路面也不好,时有坑坑洼洼,但干燥,决不溅泥水。这条路胜在有情致,路的尽头,蒙在一盏灯光里,晕照着高高矮矮的树,远远近近看着,是种朦胧美,吸引着人不断往前。路边的房子也不新,大都建了低低的院墙。有灯光亮着,往里望去,大门敞开,主人家在里面走动、做事,对我们这外来人无动于衷。只有满院的花树对我们感兴趣。它们时常逾过关闭的院门,想窥一窥闯入者,与我们往里张望的脸,常常打个照面,真是满满的不安分呢!这时,我们总要猜猜它们叫什么名字,然后话题便从此处荡开。留下身后这个乡间的朦胧世界,那里有家、有灯、有树、还有看不真切的风景。
于是,便常常在乡间走动。身边有他,执子之手,这段旅程便充满生趣。而那些隐藏在不经意处的美,常常让你的眼睛惊喜、步履轻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