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微漾
除此之外,萧然的矛盾,还存在于心境的矛盾。他信奉佛教,在对十二因缘的审视下,他获得了“虚幻和真相/悬浮在云朵之上/彼此确认”的大智慧,让一切复杂的虚像都回归简单的本质,从而得到妥善的解决。与他相识,常常从他微笑亲和的神色、不缓不急的语速和仗义助人的行为感受到其成熟稳健的旷达风度,多少带有“无智亦无得”的超然。事实上,萧然并非“心无挂碍”。常年的羁旅生涯,让他的乡愁水涨船高,尽管他依然恪守节制,“使用修辞手法/省略掉战争,掌控好笔画的/宽度和深度,才能避免把木兰溪/写成黄河”;他爱着自己独一无二的故乡、妻儿和亲人,既不自大也不自卑,进而理解他对故乡、妻儿和亲人的爱,理解乡愁、爱情和亲情背后隐藏着的苦难与悲怆,悟出了爱这个国家,就要“大声说出高山/说出大海,说出漠河,说出曾母暗沙/说出喜马拉雅真实的海拔”。从师友到亲人,从故乡到祖国,他的爱是层层递进的,是真诚而热烈的,也是踏实而富于激情的。
而这诸多的矛盾,其实都莫不是人生的暗喻:太多抱负,就会变成包袱;太多博爱,就会变成滥爱;太多抒情,就会变成矫情;太多在意,就会变成失意。在无数次的体验和领悟中,萧然深知这些道理,也一直在梳理并统一着种种矛盾。我们看到,经历过时光交错和人生起伏后的萧然,带着一种抱朴守拙的超凡,他的诗歌尽可能多地删减了冗余的修辞和铺垫,只留下直击人心的锋刃,一如他的朋友在久别重逢时不约而同地发问:“当年萧然的那一袭飘飘长发哪里去了?”也因为这种自觉,他成了一位活在当下的诗人,“去向”和“归途”都只是他的两种过去时,都在朝着“当下”的他逐渐靠拢;他在对“归途”的反思和对“去向”的希冀中,获得了人生的智慧与理想,从而以“既往不恋”和“未来不迎”的态度,自足于“当下不杂”的生活。
更重要的是,在对萧然兄诗歌的品读和与其人的交往中,让我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勇气,来对我心中先前关于诗歌、诗人的一系列更为大胆的假设进行例证——
诗歌是什么,一定要仅限于文本吗,或是只能以语言文字作为其唯一的载体?萧然亲近诗歌,也曾远离过诗歌,但始终以诗心对待世界。在我们相识不久且有限的交流中,我曾亲身见证他对地域诗歌和对慈善公益的默默付出,这更坚定了我对诗歌的理解,即诗歌不应只是一道文本,更应当是一种担当、一种道义、一种精神、一种情怀和一种信仰。
从两个萧然到一个萧然,这其中的矛盾与统一,看似循序渐进,实则难以企及。庆幸的是,萧然以其智慧和情怀,借助诗歌完成了自我的回归;而萧然式的回归,更应当启迪其他人,帮助他们也实现从“出诗”到“入诗”的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