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志强

奇特的菱形绿叶，虬龙般的黑色树干，盛开的花朵像满天闪烁的紫色星星hellip;hellip;初夏，当我在乡间看到熟悉的楝树，闻到随风飘来的一缕缕清香，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代，回到了老家的小院子hellip;hellip;
老家屋前的院子里，父亲曾种植了一棵楝树。那是长在野地里的一棵树苗，父亲把它移植到小园里。楝树在初夏开花，到秋天结果。果实是一粒粒金黄的圆圆的果子，像是一个个小金铃成串地挂在树梢。当树叶逐渐飘落，小金铃还不愿掉下来，直到秋风劲吹，它才极不愿意地离开母树，一颗颗掉在地上。于是，它在泥土里慢慢烂去果肉，核中萌发出一根根小芽来，长成一棵棵小树苗。风把它吹落在哪里，它就在哪里扎根生长hellip;hellip;
院子里的那棵楝树，起初不过如小手指那么粗。我从小学到高中，看着它慢慢地长高长粗，开始时只长叶不开花，后来开出稀疏的花，结出稀少的几串果实，再后来，就开放出满树紫色的繁花，结出累累金色的果子，成串成串地挂满枝头，就像许多金色的小铃铛hellip;hellip;
楝树的根、茎、叶和果实都是苦的，所以不会有害虫。看着楝树上金色的果子，我曾埋怨父亲为什么不种果树，而要种苦楝树呢？用竹竿打下楝果，不能吃，把它作为互相攻击的“子弹”，这倒给我们的童年带来了许多的乐趣。
当我远离故乡的时候，那棵楝树已经长得非常高大。记得刚参加工作的时候，我在沿海的一个水闸上工作。那一年，父亲把楝树砍了，特地请木匠做成一个箱子送给我。人在他乡，这只苦楝箱子一直与我相伴，用来存放衣服和日用品。父亲说，种植楝树，是因为它能抵抗病虫害，无需人工管理也会健康成长，更重要的是，楝树木质坚硬，是很有用的材料。我终于明白了，父亲要我记住这故乡的楝树，不管走到哪里，都能扎根生长，自立成才。
因为从小与苦楝为伴，所以后来我读到一些描写苦楝的诗文时，感到特别亲切。“院里莺歌歇，墙头蝶舞孤。天香熏羽葆，宫紫晕流苏。晻暧迷青琐，氤氲向画图。只应春惜别，留与博山炉。”唐代诗人温庭筠的一生充满坎坷，所以他爱上了苦楝花，与苦楝相伴感到很温暖。“早禾映雨初晴后，苦楝花风吹日长。”“楝花开后风光好，梅子黄时雨意浓。”在明朝文人徐应秋眼中，平凡的苦楝花变成了信誉德行的美好化身。
这只苦楝箱我至今还保存着。每当看到它，我就会想起老家院子里的那棵苦楝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