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明霞

风和日丽，偶然的窗外一瞥，一片亮堂堂的黄跃入眼帘。惊讶之余，有一股莫名的感动。感动于我与这久违的油菜花欣然目遇，惊讶于在这林立的高楼间竟会有一片开得如此烂漫的菜花。那片菜花，如锦似缎，被春风轻拂着，像是流淌的泉。又宛如油彩画，那浓酽的色彩让周围的一切色彩黯淡。桃花的红，嫩草的绿，梨花的白，无不在它色彩的照耀下销匿。
在城市，能看到油菜花实属不易。所幸的是，这里还留有一片山坡，被一位对土地不离不弃的人所开垦。
我感动于这片明丽的黄，它是我记忆里最明亮的色彩。乾隆的诗《菜花》写得妙，“黄萼裳裳绿叶稠。”那绿色衬托的黄色显得格外冶艳。在乡村，它绵绵不绝，铺天盖地，漫极天际。伫立在田间地头，你会被这无边的黄所淹没。
儿时尤其贪恋菜花地。油菜花开满田间的时候，姐姐就有了新任务，去田里采荠菜。一棵棵鲜嫩的荠菜，就长在菜地的沟旁畦上，夹杂其间，有时采一篮荠菜极为不易，回来时不光弄脏了鞋，还会沾一身菜花的粉，不过那是极欢乐的事。所以，姐姐去采荠菜，我就央求带我一道，而我去了也很少帮姐姐采荠菜，多半是留连于那无边无际的花海，东窜西奔。嘤嘤的蜂鸣和翩翩的蝶舞最能吸引我了。有时为了逮一只蝴蝶会弄折了花枝，这是要遭骂的，可我顾不了那么多。正如诗里所写的那样，“儿童急走追黄蝶，飞入菜花无处寻。”但我并不是真的要捉住那些楚楚动人的小精灵，这乐趣全在那一追一扑中了。所以，有时带去的剪刀或铲子，回家的时候还是干净的，当然少不了母亲的责备，但下次还是依然如故地跟着姐姐去油菜地里疯玩。如今，菜花烂漫的时节，回到乡里，总在那一片花海里，久久地伫立，留连忘返，恐怕是被那儿时美好的记忆所牵绊吧。
还是乾隆的诗写得好，可谓道出了菜花的精髓。“黄萼裳裳绿叶稠，千村欣卜榨新油。爱他生计资民用，不是闲花野草流。”它之所以被人们所喜爱，是因为它绝非俗流，它没有桃花的红艳，没有牡丹的妖娆，没有茉莉的芬芳，但它的味道是乡村的味道，它的色彩是朴素的色彩。没有丝毫的争宠和攀比，就这样静静地开在乡野，开在田间垄头，与溪流作伴，随清风起舞。在暖阳里，一天天成熟。为的是民之生计，求的是以资民用。当繁花落尽的时候，便是菜油飘香的时候。
又是油菜花飘香的季节，于这城市的一隅，偶然的一瞥，与之相遇，令我感动不已。这芳香，飘在我的记忆里，也滋养了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