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崇喜

仿佛从哪一首歌里听过：“蔷薇，蔷薇，带刺的玫瑰。”
每年四、五月间，大部分的春花多已“红残绿暗”，蔷薇才悄悄绽开自己的笑脸。蔷薇蔓生，攀墙搭架，灿烂壮观，犹如锦绣屏风，古时园艺就有一种“蔷薇架”，可灵活移动，构成整堵花墙或一面花屏，以佐园林布局或家居添景。
蔷薇花开时节，满枝灿烂，微雨或朝露后，花瓣红晕湿透，香风阵阵，蜂飞蝶舞，令人心旷神怡。
蔷薇花因春季开放后再不能开，而色又多白，称“白残花”。蔷薇还有一个别名：买笑花。据说汉武帝和宠妃丽娟一齐到后宫御花园看花，蔷薇盛开，姿态优美，楚楚动人，好似含笑向人问好。汉武帝说：“此花绝胜佳人笑也。”丽娟戏问道：“笑可以买吗？”汉武帝回说：“可以。”于是丽娟就取出黄金百两，作为买笑钱，让武帝尽一日之欢。因为这个缘故，蔷薇竟得了一个“买笑花”的别名。买笑花的名字，很容易让人联想起街边卖笑的风尘女子，让人觉得低俗。“彤阙收红暖，金门赐鞠衣。若无纤刺骨，一摘便须稀。”谁说蔷薇不知分寸？它分明是极有自知之明的。但没必要与古人较真，汉武帝还是有眼光的，蔷薇的美足可与“佳人”媲美。
“钗边烂漫插，无处不相宜。”在许多文人的诗词歌赋中，蔷薇就是一位美艳不可方物的丽人。李延忠说“玉女翠帷薰，香粉开妆面”，唐人白居易也说“风动翠条腰袅娜，露垂红萼泪栏干”。“通体全无力，酡颜不自持。”韩偓在寒食日雨中看蔷薇，看的又何尝不是人呢？吴融的“万卉春风度，繁花夏景长。馆娃人尽醉，西子始新妆”，把蔷薇形容为战国时代的西施。整首诗没有正面提到蔷薇，却尽得风流。蔷薇是美的，若是用作人名，男则风流倜傥，女则美眸善睐，不如此就辱没了蔷薇的名声。
“东风且伴蔷薇住，到蔷薇、春已堪怜。”谁说不是呢？开到蔷薇的时候，春已过半。蔷薇开在春光消逝、百花残绝之时，自然容易惹人惆怅。“蔷薇繁艳满城阴，烂漫开红次第深hellip;hellip;风月寂寥思往事，暮春空赋白头吟。”“紫燕双双掠水飞，廉纤小雨未成泥，篱边开尽野蔷薇。会少离多终有恨，暂去还来益堪悲。后期重约采莲时。”皆简约隽永、淡远幽微。但蔷薇殿春之后是迎夏，这又是它的好处了，不少人便看重它连春接夏的特点，写出暑热中的一番明快清凉。最美的是唐高骈的《山亭夏日》：“绿树阴浓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白居易则别开生面：“瓮头竹叶经春熟，阶底蔷薇入夏开hellip;hellip;试将诗句相招去，倘有风情或可来。”蔷薇花开，春酒酿好，各位可有意思花间相聚，一起喝一杯hellip;hellip;这样的邀约，真让人心动神往，可以想见当时雅叙的欢快明悦。“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这样的诗句，这样绰约风姿，让我常常想起玫瑰一样的心事。就如谁说的那样，“蔷薇花叶大红大绿，大俗大雅，又端庄又热烈，又俏丽又雅致，像我所认定的最好的生活hellip;hellip;”
“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是余光中译的英国诗人西格夫里·萨松的句子。说的是人性的两面：阳刚与阴柔。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片蔷薇园，那就是我们的梦想，那里是我们灵魂的栖息地，而现实是猛虎，当现实猛虎兵临城下时，是任由猛虎践踏心灵蔷薇，还是精心培育蔷薇以其香潮弱化猛虎的暴戾，决定权在于我们自己。风吹落繁花，那些光阴如这一片旖旎的蔷薇红，席卷在某个角落，与其被光阴纠结淡淡的忧伤，倒不如“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
毕竟，最美的也有零落成土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