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朝霞
一
“在白蛾张开翅膀的时候hellip;hellip;”一只白蛾在窗玻璃面边碰撞出影影绰绰的舞步。在我的感觉里,一只白蛾凌乱的寻觅,或许正是触动一场风暴的开始。人的存在于时间的浩渺中何其渺小?所以,生命内在的涌动以文字的形式保留下来,只是为了证明过去与现在或未来不可能重复的形态,如同保留住一只春寒中飞蛾的叹息与彷徨。在最好的文字里面,总有一种缺憾与脆弱的美感,这种缺憾的美让人保持一种超脱与忧伤,就如同面对自己的生活,完美的一种寄望,延伸出一条通往可能的路径。阅读里面可能有一种令人战栗的美,也有可能潜伏着梦魇般的危机,或像一面古代的铜镜里,摇曳着过往轮转的生活烟尘影迹。在阅读过程,发现一个似曾相识的自己,然后又超越自己,可以让自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饮泣。里面的美或愉悦可以激起你内心极大的快感。自己也置身其间,与主人公合二为一。那种快感就好像一个被剥开的桔子,有一种温暖的光泽。所以最怡人的文字,可能就是一种没有华丽的修饰、面对自我的呓语。
二
昨晚回去时,在玻璃长廊上遭遇到了一只挣扎的黑蝴蝶。它匍匐在玻璃长廊的石阶上。我怜惜地蹲下来,看着它。它有点惶急地扇动它的翅膀,但似乎在这种冷而湿的空气中费尽了力气,仍然飞不起来。这让人想起了音符的回音。我不敢触手碰及它薄脆的翅膀。对于那种无奈,似在等待最大的救赎与告慰。我匆匆地离开了,如同逃离另一个脆弱与哀伤的自己。
我想起了许多年前,去牛姆林带回来的蝴蝶标本。一直搁在书架上。有一次儿子对着我说:“我要那蝴蝶活起来!”他口气非常坚决,甚至带着哭音。我把标本拿下来,他抹着眼泪说:“我要它们飞出去,不要呆在玻璃框里。呆在里面很无聊的!”那时,幼小执着的他竟也读懂了某种无奈。我告诉他:“真正的蝴蝶早就飞走了,这是它们的影子。人们把它漂亮的影子放在了镜框里。”
三
春天像一件被淋湿的棉袄,你脱下它,觉得冷,穿上它还是觉得冷。这时候,会给你一丝温暖的感受,除了阳光还有那些翠绿的植物。那些冰冷的植物,吸收了稀薄阳光的热量,这时会以它的纯粹旺盛的生命力回报给你一种“火焰”般温暖的感受。那种感受来自哪儿?一棵树或许没有什么想法,但也不善于表达,但它却以存在的形式,让人感受到一种寓意。诺伐利的思想:“树除了是一簇开着花的烛火之外,什么也不是。”记得小时候出去砍柴。那时候新砍下来的树枝有一股潮湿而新鲜的松香味。它被砍成一小截一小截地捆成两捆,压在幼小的肩膀上,把肩膀都压出一道道淤血。但是,那时,似乎又看到了在烈日下晒干的木头,在炉里哔剥地燃烧着,炊烟袅袅,让人感受一种恬然与温暖,这些新鲜的松木给你带来了想象中暖和与饭食的清香,这足以让你忍受肩膀上淤积的疼痛。
四
每个人都在匆匆地赶路,并一再地错过春天的时序,行走在影影幢幢的时光深处,必然于某个春天,偶尔驻足,并碰见了这样的一棵树,让人感受到生命的美好与光亮。它是一株刚发嫩萼的樟树。树下掉了彤然的落叶,形同春花之灿烂。树上的叶子有的还在酝酿着红宝石一样的颜色,那是经冬仍停留在树上的旧叶。就像一个偈子的余韵,保留着童丫的期待,就好像等待一个轮回的缘,那一树的嫩萼不经意间,在郁闷的似暖还冷,凝滞的气息里,一冥,二冥hellip;hellip;屈指可数的光阴,一丝丝忽明忽暗的光照下,它突然锃亮起来,像一只只飞归的候鸟,翼羽鲜美,满树华光。一种想象中的气息与香味把你笼罩。
“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hellip;hellip;佛于是把我化作一棵树/长在你必经的路旁/阳光下/慎重地开满了花/朵朵都是我前世的盼望hellip;hellip;”
我不知道它与我的前缘旧事如何,但是,它的存在却唤起了我的一种苏醒般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