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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鸦的唱白 (外一篇)
【发布日期:2010-05-18】 【来源:本站】 【阅读:次】

□倪伟李

轻柔的月光下,树的枝杈上,往往来来的风声浸透入骨。颤动的枝叶有些发白。 披在我身上乌黑的毛翎,如一件教士的黑礼服,在丛林间,透着几许神秘的气息。闪着幽光的夜幕下, 星辰黯淡地捧起一掬遥远的心事,参差不齐的灌木林中,划过翅膀沙沙的声响。
掠过水波潋滟的湖面,多少风光如薄纱轻舞。每当树叶凋落时,我就会孤单地蜷缩在一角,抖着身上亮丽如新的羽毛,不觉被一种阴影覆盖。穿过密密蓬蓬的枝桠,我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在递向村庄或者稻田时,总会惊扰起一场内心的风暴,那一块块圆滑的石头不时地砸向天空,我甚至还能听见一种尖硬的斥喝声像一堵高大坚实的藩篱,挡住了记忆里一个个形如蘑菇伞的棚顶。
在一些村庄的封面上,我犹如一个凶祸的名词,让人避之不及。我那声声贫苦的啼叫,被乡野的手撕出了凄切的尾音,颠簸在农人瘦如花苞的梦里,撞响一树寂寥的聒噪。我无法洞知人类的命运,也不会嫁接灾祸,只是能灵敏地嗅到事物腐朽的味道,这是我与生俱来的本能,与生命的咒诅无关。穿越一片片像刺刀一样的辱骂,我的身影依然横飞在人世的风雨中。田里的稻茬长得很高,牛羊的嘴里津津有味地咀嚼着嫩绿的草叶,人们的帽檐上,总是不时地拉出一些冗繁累赘的担忧,他们被自己内心的绳索套住,孤独、不安,充满猜忌。黑夜的灯盏下,我孤伤地窥望着他们,我听见一些人依然在梦里喋喋不休,好像遭遇一场梦魇的敲叩。我多想缓缓地靠近,为其驱逐去一抹凉飕飕的愁悒,却总是被一把金黄的扫帚吓到,那是一把曾追着我狂扑的扫帚,暗窗之下的我不禁泪水涟涟。
静谧的月色里,黝瘦的树枝,抖颤着一些逝去的似水年华,远天的点点星火,照不亮内心幽深的边隅。记忆的麦田里,那支虎视眈眈刮擦过我翎羽的猎枪,依然像怨妇一样,仰首破口嘶骂。晶莹的泪花点缀着周围的视线,稀疏的树影下,我零散的语言,像是被一把剪刀裁碎了似的,纷纷而落的是不解的碎片。
生活的树上,我忙忙碌碌,飞进飞出,却总是无法让他们的内心冰释对我的成见,它犹如一顶沉重的铁帽,扣戴在头上,压得我黑黝的身子无法喘息。每当看到黑白相间的喜鹊停落在农户的门前,撒欢地鸣叫着,我就一阵酸楚,仿佛一个被遗弃的孩子,躲在僻幽的墙角处,兀自啜泣。
白茫茫的月色下,我嘶哑的声音,穿不透夜的壁垒,孤独的弧线被一种阴影拉得很长很长。在现实的篱笆外围,我像患了哑病一样,再也不敢将内心的想法宣泄出来,喉口堵满了沙子,肺里声声凝血。
而今的村庄里,鸦影仿佛一个迁徙了多年的词语,寥落、生疏。而有关乌鸦反哺慈亲的细节似乎也只能在一本残旧的书籍里才能听闻。往事的渡口,那群愤懑的声音,再也无法在我内心的深井里划开波纹,回瞻着多少初旭东升,受潮的命运上多了一丝丝坦荡的阳光,不再为生命所负累,已然不在乎那些缠绕在树上的风言风语。
一截月光被丢进漆黑的抽屉里,我扇起丰盈的羽翼“扑啦啦”地飞向深邃的夜空中,寻找着那片遗落在岁月里淳朴的乡音hellip;hellip;

螃蟹之死

透窥一面光洁的玻璃,一只螃蟹已被五花大绑,两只露着锯齿的钳,被暗黄的橡皮筋套得死死的。它吐着透明的泡泡,靠鳃呼吸,两颗黝黑的眼珠子,诉述着一种深深的悸罔。而今的它,无法吸吮到稻花熟稔的芬芳,也无法再回到滩涂的洞穴内,遥远的涛声轻轻地拍打着它强壮的螯,一阵幽怨的琴音从潮水的那一端悠缓踏来。
它坚硬的甲壳,隐约可触见一些暗褐色的心事,那对对整齐的附属肢,已无法挪移起其沉重的梦想。它偶尔发出的滋滋碎响,像是在忧叹,又宛似在猜度后世的结局。
此时的它是孤独的,内心焦虑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就在须臾前,这里还挤满了它的同伴,可是它们一只只地死于非命。那一道道惨白的记忆,如刀片般刮蚀着它受潮的希冀。它的气力变得如此疲乏,像是被一种命运羁绊似的,巴掌大的身子无法从这片透明的泥淖里拔出。周遭的空气里流淌着生命碎裂的声音,一缕袅袅而起的烟雾呛伤了它的肝肠。拉开现实的幕帘,它螯足上的绒毛慌乱地挤成一团,幽邃的瞳眸里不时地闪过一些早已破碎了的画面——
岁月的天宇下,它横步在黑黝黝的岩石上,面对飞溅而起的浪花,把烦思杂绪一次次投掷进滚滚的海流里。白昼里,它栖居于洞穴内,不时地梳理着记忆的发丝,等光慢慢消遁后,便毫无顾忌地举着夹钳出来溜达,招引一次又一次的风潮hellip;hellip;生存的海滩上,风浪无法平静,而意外总是像支离弦的箭一样猛地从暗处穿射过来。正当它懒洋洋地在沙砾里堆砌梦想时,一群人轻手蹑脚地踏着月色,从田垅的一角走来,他们抓捕的手像“网”一样很快撒了下来,动作十分娴熟沉稳,在一个沾着些许泥巴的筐子里,它和伙伴们的身子被叠放在一起。在一种求生本能的触引下,它们争先恐后地挥舞着钳子往上攀爬,慌乱中的它们你拉我拽,彼此互扯后腿,一次次地跌坠了下去,它们的内心惴惴不安,就连呼吸都变得紊乱急促,它们还未明白自己是怎么被逮住的,钳脚就已经被一双双大手用柔韧的橡皮筋或是草绳绑得严严实实hellip;hellip;
在这个如履薄冰的玻璃器皿里,它的心弦一次次被时光的鼓钹声震断。它的胃肠空空如也,身子已没有初始的那般壮硕,它一动不动地趴在玻璃缸的边缘,像是接受了一种既定的宿命,沉重而又悲戚。
它们没有招谁惹谁,却始终无法更改运命里的五线谱。在一只只黑色的锅里,它们被活生生地蒸干最后的希望,死后,也只有一堆残碎的硬壳。在滚烫的水里,它们涨得满脸通红,一阵眩晕hellip;hellip;
当它被一只手提进锅里的时候,绝望的雾气已经围裹了它的全身。恍惚中,我看见它的眼角边挤满了泪水,一滴一滴地落在我的心河里,比刀子割在身上还疼。
它的两只小眼,在光的照射下,渐渐地失去了焦距。在火不急不躁的把弄下,我仿佛看见了它在一阵短促的挣扎后,肢脚渐渐地瘫软,直至松垮。当它再次从我的身边晃过时,那一身刺眼的橘红,把我的记忆打得七零八落hellip;hell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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