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惠娣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闲读宋词,陶醉于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的美好乡村生活里,更勾起了我对屋檐的美好记忆。
屋檐,是属于故乡、属于童年的。
小时候,在故乡的小山村里,住的是泥墙瓦屋顶的老屋,老屋有大大的屋檐,像伞一般庇护着我度过快乐的童年。
每年的春讯是屋檐下的燕子告诉我的。当屋檐下空寂了一冬的燕巢又响起唧唧喳喳的呢喃、当屋檐下露出几只憨憨的黑色小脑袋、当一个个黑色的剪尾划过屋檐,我便知道,春天来了。长大后读诗书,读到唐代诗人皇甫冉的《赋得檐燕》:“拂水竞何忙,傍檐如有意。翻风去每远,带雨归偏驶。”以及南朝吴均《山中杂诗》中:“鸟向檐上飞,云从窗里出。”这些诗句,总能勾起我对屋檐与燕子的阵阵怀想。
小时候的夏天,我与祖母在屋檐下纳凉。白晃晃的阳光透过屋檐投射到斑驳的泥墙上,光影灵动。祖母躺在一张凉椅上,我趴在她旁边,她握一把葵扇,轻轻地摇着,摇下凉快和无数童年的故事,摇下缓慢流淌的时光。
屋檐下看雨听雨又是另一番景致。下雨的时候,大雨顺着屋檐开始流淌,起先是雨珠子,滴滴答答,一声,两声hellip;hellip;雨点像多情女子的巧手,屋檐是古琴,轻轻地弹奏出美妙的琴音;慢慢地,变成了雨线,一条,两条hellip;hellip;然后变成了雨帘,那时我总爱拿水桶在屋檐下接雨。老母鸡带着一队小鸡在屋檐下躲雨,老母鸡用自己宽大的羽翼保护着小鸡,小鸡天真无邪地叽叽叫着,老母鸡咯咯咯地回应,声音透着慈爱。后来读到唐代诗人王建的《听雨》:“半夜思家睡里愁,雨声落落屋檐头。照泥星出依前黑,淹烂庭花不肯休。”我总会回想起童年时在屋檐下看雨听雨的情景,也更氤氲起我想家的情怀。
长大后,我离开了家乡,离开了那童年住的老屋。在异乡的城市里,林立的高楼大厦是没有屋檐的,“屋檐”变成了我埋藏在记忆深处的一个梦。于是,每次回老家,我都像在寻找我的梦。回到老家,八十多岁的祖母依然坐在屋檐下,她对着我慈祥地笑,问我在城里的工作和生活,念叨着我什么时候领个孙子回来给她瞅瞅。多年后,我领着女儿再回老家,祖母已九十多岁,她依然坐在屋檐下,她依然会念叨我的名字,可是她已认不出我了。
再回首,我童年美好的光阴,在屋檐下静静地游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