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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日岛战役回忆录(一)
【发布日期:2017-06-15】 【来源:本站】 【阅读:次】

□许涓

前言:1952年10月11日凌晨,台湾胡琏率领国民党75师6千多人和“反共救国军”2千多人,乘坐3艘登陆舰和10艘登陆艇,对刚刚解放的南日岛发动一场战役,由于岛上兵力不足和特殊的地理位置,岛上的解放军几乎全军覆没,而大陆的解放军无法到岸增援,海面上经过数小时的激战后,遍布尸体,南日岛即将沦陷!在这紧急时刻,莆田县委紧急动员全县上万人抢修公路,一条从莆田到石城的命名为“支前”的公路就是在这一天一夜的时间里修起来的。眼看着解放军大部队过来,国民党只好撤军。这场战役虽然只历时三天,却给南日岛人民带来难以磨灭的记忆和心灵创伤。

南日岛战役回忆录(一)

我用一只眼睛活着!
讲述者:陈大明 1932年出生 平潭城关人 解放军28军85师255团1营1连
52年10月12日,平潭28军突然收到紧急情报,南日岛陷入敌军包围,我们在叶飞司令的指挥下,在福清举行誓师大会,高喊“头可断,血可流,决心战斗到底,夺取最后胜利”的口号后,集结几十艘机帆船向南日岛进军。没想到,在没靠近南日岛的海面就受到敌军的阻击。海面上硝烟弥漫,炮声枪声如雷贯耳,当时海风很大,由于指挥缺乏海防斗争经验,加上我们的水师兵作战经验不足,场面一片混乱,甚至连潮水都没有算准,起先只能在岛的对岸干着急,后来海风一吹,许多战士拿着炮弹找不到炮筒,拿着炮筒找不到炮弹。虽然我们的水师兵奋不顾身,奋力登岛,但是还是牺牲无数。
最后,仅剩一半左右的战士在白沙洋沙滩登岛成功。登岛后,我们占领了一座高山,和敌人展开激战,我以副班长的身份,带着五个战士冲向敌区,但是由于寡不敌众,几分钟时间,三个战士就中弹牺牲了,他们就死在我的身边,血肉模糊,临死前嘴里只念到:“疼疼”。我来不及擦拭眼泪,就被对面打来的炮弹浓烟淹没,眼前一片模糊。听到连长高喊着:“同志们,站起来!向敌区前进!”后面的几十个战士勇猛地向前冲进,但是,几步就倒下去几个,我班的五个战士全没了,我自己也被子弹击中,倒在血泊中,连长过来拉我时,却中弹身亡。我听到他倒下去时费尽全身力量对我说了一句:“我们不能给85师丢脸!”
不时袭击而来的炮弹将我炸昏迷过去,能感觉到敌人用铁铲将我狠狠砸了五六下的疼痛,却睁不开眼睛,也叫不出来,他们见我没动,以为我死了,连长和其他的战士的尸体估计都被铁铲砸过,逐个检查过,才离开阵地。我一个人在山头的野草地上躺了一天一夜,耳边不时传来枪炮声,闻到浓厚的火药味,全身都不能动弹,任凭风吹日晒,偶尔能睁开眼睛,迷迷糊糊看到一片火海,几堆血肉,却没有悲痛的情感,更多时候是昏迷的,我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去黄泉的路上。当天晚上,下了一整夜的毛毛细雨,总算把我淋清醒了,第二天我军的侦察兵走过来时,发现了血迹斑斑的我还有些微弱的气息。侦查兵立刻叫来两位妇女群众,将我从死人堆里挖了出来。
这两位妇女是来自东岱村的婆媳,两人拼命地将我扶下山去,藏在一座古庙里,用稻草遮盖我身上。从她们当地方言的对话中,我隐约判断,昨天敌军已经在村里做了宣传,谁要是窝藏共军,后果不堪设想。
13日凌晨,6名敌军扛着机枪扫射全村,也冲进了古庙,他们的刺刀扒开稻草,往我胸膛撬几下,可能以为我死了,便离开了宫庙,我又一次躲过了死亡的噩运。
不到一个时辰,婆媳两人又来了,她们冒着极大的生命危险,给我送来了热气腾腾的地瓜汤,那时候,我还不知道,这些地瓜,是她们全家仅剩下的一点口粮。婆媳俩人用汤匙一口一口地给我喂汤,我的嘴巴不能张开,她们便用筷子扯开,硬是把地瓜汤给我猛灌了进去,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三天滴水未进了。看到我全身被雨水淋透,婆媳急中生智,用火石铁块摩擦生火,再用草纸和干杂草引火,点燃稻草,为我全身烘干。我才知道这对60多岁的婆婆叫胡亚道,40多岁的媳妇叫胡金治,她们是东岱普通的渔妇,却有着大无畏的救难精神,令人潸然泪下。
虽然我获救了,但是一只眼睛瞎了,身上四处是子弹片,根本不能动弹,也不能站立,想想自己成了废人一个,面对南日岛的大海,有跳下去的冲动,却没有力气。婆媳俩知道我的悲伤后,时刻盯着我,为了掩护我,又把我送到一个渔民家疗养,像亲人一样地照顾我。
敌军撤走后,我才被部队送到福清医院去治疗,一只眼睛失明,身上二十多处弹片,肩上、手臂上、大腿上,没有一个地方是完好的。已经属于残疾军人。那时的我还没有成家,听到这个消息后,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当场有轻生的念头。但是营长告诉我,我们的连,几乎全军覆没,一百多人战士的尸体顿时在我的眼前飘过,都是我们肩并肩的战士,我还能再死吗?我死了,谁给他们烧纸钱呢!
想到这,我必须活下来,尽管痛不欲生。我只有一只眼睛,身上还有十多处的弹片未能取出,但是我已经活到将近九十岁了,我必须再活下去,是为了每年都给我的战友烧纸钱!
我有老公了,不能去台湾!
讲述人:杨尾治 女 中国共产党员 战役时为西高村妇女团员 89岁
阿妹,打仗都过去多少年了,你提它干什么?没有人再愿意回忆那些痛苦的事情了hellip;hellip;记得十月的一天,南日岛的海滩一如既往平静,潮水涨落有序,渔民正准备出海,我们还不知道,一场恶梦正向他们吞噬而来。土匪登陆了,在万峰、岩下、西沙几个村召开会议,去参加会议的不多。会议上,土匪头对我们说,我们现在过的解放生活,是悲痛的生活,限共青团员、民兵、村干部等三天之内到军队登记悔过自新。他们还在岩下乡政府内放一个广播机,旁边写着二十多条标语,有三条我记得很清楚:1、有钱人贫穷了,无钱人饿死了,这就是解放!2、反共抗俄,争取国家的独立自由。3、诱骗妇女欺骗青年参军都是共匪害民的勾当!那时候很多百姓还不认识字,土匪就把我们几个会识字的妇女叫到台上去念,然后命令各村拿黄纸过来抄写,回去用墨水涂在墙上。
最后,有一个胡总指挥的,在会议上说,他们的军队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强卖强买者杀之。
开完会后,土匪要一些群众带路,去找共产党,说是找到后有赏大米吃,大家在犹豫时,林德慎的小老婆最积极,先带路了。后面就有几个不明就里的农妇也去带路了,后来就找到了乡公所,里面的解放军全部被捉拿。
土匪最后要我们列出一份各村共产党员的名单,我说我不识字,也不会写字。
土匪经常过来问我们:“我们台湾的钱都花不完,你要不要跟我们去台湾?”我低着头吓得都不敢回答,最后回了一句说:“我有老公了,不能去台湾!”那个土匪头哈哈大笑,然后对另外的土匪摇摇头,大概是说大陆的女人很笨。
饿死也不吃土匪留下的白米饭!
讲述:杨九孙 1952年出生 西高企下人
土匪打仗过来的时候,那时候我刚刚出生,阿母(莆田方言,妈妈)带着我躲在后箱的米缸里,家里其他人蹲在茅草屋后,整整两天没有下来。第三天,听着外面的枪声渐渐少了,我的阿公(莆田方言,爷爷)杨九才爬出去看,他躲在屋后,刚好看到十几个解放军从远处跑过来,很多人身上都是血,阿公看他们中间的一两个会说本地话,就跑出来问现在仗打得什么情况?解放军说他们要撤到九龙山附近去,阿公就给他们指路,然后赶紧回屋了。没想到土匪从后面追了过来,他们以为阿公把解放军引到家里来了,二话不说抓起手榴弹就往我家屋子扔过来。第一颗扔在门口,爆炸了,阿母赶紧抱起我从缸里爬出来,从后面逃了出去。土匪没有看到解放军,又向家里扔第二颗手榴弹,扔在厝顶,杉橼瓦片全部炸碎,瓦片从屋顶一片一片掉下来,阿公听不懂土匪在外面的叫喊,只管在屋里破口大骂土匪,不肯出门。土匪又从窗户扔来第三颗手榴弹,扔到厝里,把楼板炸碎了,阿公的腿也被炸伤,我的阿母抱着我,眼睁睁地看着我家的屋顶倒塌,我的家被炸毁了,阿公压死在了石头下。
土匪撤离后,阿母哭晕在路边,是邻居过来扶起她的。一个村里人过来说,土匪这两天在她家的院子里烧火做饭,撤离时留下了几大锅白花花的大米饭,叫阿母带着我过去吃,阿母说,她恨死土匪,饿死也不吃他们留下的白米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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