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在莆田侨乡时报读到阮玉成同学《春游魁山寺》一诗,甚喜。诗中描绘郊尾名胜魁山寺的盎然春意,一片春明景和的升平气象,跃然纸上。读到这里,我心中蓦然地钩起了十九路军曾在这里血战的悲壮之事的回忆。千年古刹魁山寺,在和平时代供人欣赏与赞赏,然而,在这次残酷的战争中,它曾一度无奈地被作为一个顽固的堡垒,阻挡了一个反独裁的新生政权前进的步伐,并重创其主力的有生力量。随之,又引发起我对十九路军在郊尾一带血战的有关战事的所见所闻片断的记忆。
十九路军在郊尾(民国时期称仙游香田里)血战的历史往事是发生在民国二十三年(1934)一月中旬时候。
十九路军,前身是粤军第一师第四团。1926年由粤军第一师改为国民革命军第四军,在1930年中原大战中助蒋介石击败冯玉祥、阎锡山,番号改为十九路军,由蒋光鼐为总指挥,蔡廷锴为军长。十九路军在北伐战争、中原大战和一二八淞沪抗战时期战斗力极为强悍,是中国战斗力最强的军队之一,被誉为“铁军”。1933年11月,第十九路军不满蒋介石剿共政策,在福建成立中华共和国人民革命政府,蒋介石于1934年1月8日调重兵入闽镇压。由于新生政权未取得其他势力支持,在敌我实力悬殊下,主力在仙游郊尾长岭云顶山和魁山一带受到了重创,一部分军队被逼宣布投降接受收编,另一部分则投奔广西李宗仁部。
关于十九路军血战香田里的史实,《仙游县志》记载详细:“十九路军全军开始从福州南撤,路军军长蔡廷锴命第三军(军长区寿年)占领仙游,掩护主力部队南撤。1934年1月14日,区寿年部抵郊尾长岭,占领公路西侧的马毕山和云顶山高地,指挥部设在云顶山大钟尾。1月15日下午,蒋军83师先头部队494团(团长蔡凤翁),经永泰、游洋、何岭,抵郊尾梅塘,堵截南撤的十九路军,指挥部设在梅塘岳帝庙里。17日下午,蔡凤翁团与张君嵩师在云顶山激战,蔡部战败退守梅塘。当夜,十九路军主力部队抵郊尾,分驻长岭、后沈、长安、埕边、梅洋、沙溪一带,连营十余里。1月18~19日,张君嵩师与蔡凤翁团在郊尾魁山、梅塘一带血战两昼夜,蒋军派飞机轰炸十九路军驻地,并调493团(团长曾宪帮)增援蔡凤翁团,军民伤亡甚多。同时,蒋军第五路总指挥卫立煌(第14军军长)率部进驻仙游城。1月20日,十九路军离仙,继续南撤,蒋军83师跟踪追击。21日,卫立煌移营惠安。十九路军将领沈光汉、毛维寿、张炎、区寿年等联名通电蒋介石接受收编。十九路军主力部队在泉州城与蒋军达成协议后,分别开到仙游、莆田一带接受收编。”
《郊尾镇志》也作具体补充记载:“1月17日,国民革命军十九路军第三军第三师占领云顶山高地,掩护主力部队南撤。当天,蒋介石八十三师494团冲上云顶山争夺高地。在云顶山南部第二峰的半箕湖处两军激战,双方伤亡一百多人。1月18日,蒋军八十三师494团和493团驻守魁山。十九路军张君嵩师在湖宅坝山、井头岭一带挖战壕,两军相距仅500米,激战三天三夜,十九路军官兵伤亡甚多。战后仙游县红十字会和当地民众,进行埋尸清场,将十九路军官兵的尸体,分十九处埋葬,后称为lsquo;十九墩rsquo;。”
事隔三十五年后的1969年,我回乡参加劳动,在吴厝山仔附近的生产队一个田塘旁,一屏土崖受雨水冲垮,崖壁上赫然露出几具白骨,有的骨骼粗大,有的细小些。同伴苏光武告诉我说:“这粗是北军的尸骨,那小的是南军的尸骨。”前不久在田里干活,我也听说过当年十九路军曾在郊尾一带打过仗的事,光武所说的北军是指蒋介石的中央军,所说的南军是指十九路军。我不禁好奇问说:“你怎么判断说粗的是中央军的尸骨,小的是十九路军的?”光武说:“北军是北方人,长得高大粗壮,骨当然也比咱南方人粗大。南军是广东人,跟咱一样,骨是会细枝一些的。”不管是哪方面军队的尸骨,总的能间接证明中央军和十九路军在郊尾一带打过仗的传闻是事实的。
不久,我到离家约四、五百米地名叫家窝的另一小山岭去挑红土做泥浆时,在一断残的崖壁上,又发现了裸露的白骨。不用说,这显然也是当年打仗时留下的尸骨,普通人死后,一般是会有家人收殓的,不会是随便抛尸野外的。
2003年,我所任教的郊尾中学要创省级三级达标校,征用邻近高顶山山地建四百米跑道操场。在平整山地时,竟然挖掘出了多具散布在多处的无主尸骨,其中的骨骼,同样也有粗细不一。说明了当年中央军和十九路军也曾在高顶山地方打过仗的,有可能是一次遭遇战。因为这里距家窝小山岭才几百米,距离吴厝山仔也不过一、二里左右,尸骨是呈四处散落的。
1979年,我同宿舍的苏煜煌老师来了客人,在聊起当年十九路军在郊尾打仗的事,那客人说起他听自己爷爷说过的一桩怪事,那是一个天快黑的傍晚时分,他爷爷在云顶山脚开水时,突然听到山顶有吹洋号的声音,也听到喊叫的声音,唏哩哗拉地吵杂,他吓得扔下锄头就往家里跑。苏煜煌说:“说不定是哪里做电影。”我不以为然说:“按他这四、五十岁的年纪来算,他爷爷能去开水,起码也是解放前的事,那时的荒山里外,哪来的电影?”随即我对那人说:“那时有可能是天上有打雷。”那人很惊讶地说:“是呀,你怎么会知道?我阿公说,那时天时卜暗,天上卜响雷,转再卜下雨仔雾夫(毛毛雨)。”我在小学四年级时曾在《儿童时代》杂志中见过一则“博士回信小朋友的答疑”,其中答疑的是有关一个小朋友提到他跟爷爷上山避雨山洞,突然听到有洋号声和打仗的嘈杂声。那博士解释说,这是具有磁性的山石录音现象。当时这山上可能有打过仗,时间久长后,在一定的温度和特定的雷雨天气条件下,这声音会被释放出来。时隔二十多年后的不久,我在《科学画报》杂志又读到有关北京故宫呈现昔年情景的录音录像现象,所说的情况跟苏煜煌客人所说的一模一样,故此我问是不是有雷电的天气。从这位客人的爷爷所遭遇的事,从科学方面的解释,也可以间接证明云顶山一带曾打过仗的事,这事当然是跟十九路军有关的。
回忆这些片断之后,我不由得百感交集,禁不住提起笔,就依阮玉成同学的诗韵,和了一首有感即发的诗句,以抒发自己一时的思感:
魁峰云顶峙香田,可叹南军挫此间。
慢聊山下青霭野,当思昔岁啸烟天。
硝尘哪比烟霞蔚,铁血堪强枫叶妍!
古刹垒前留壮迹,路军悲烈众犹传。 (吴松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