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劲松

《史记》说：“《周书》曰：lsquo;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rsquo;”意思是说，农民不生产出来粮食，食物就要匮乏；工匠不生产出器物，劳动与生活就要陷于困厄；商人不进行流通，那么粮食、器物、财富就要断绝；虞人不开发山泽，资源就会缺少。
“财匮少而山泽不辟矣。此四者，民所衣食之原也。原大则饶，原小则鲜。上则富国，下则富家。贫富之道，莫之夺予，而巧者有余，拙者不足。故太公望封于营丘，地潟卤，人民寡，于是太公劝其女工，极技巧，通鱼盐，则人物归之， 繦至而辐凑。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其后齐中衰，管子修之，设轻重九府，则桓公以霸，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而管氏亦有三归，位在陪臣，富于列国之君。是以齐富强至于威、宣也。”（《货殖列传》）
《汉书·地理志下》也说：“古有分土，亡分民。太公以齐地负海舄卤，少五谷，而人民寡，乃劝以女工之业，通鱼盐之利，而人物辐凑hellip;hellip;故其俗弥侈，织作冰纨绮绣纯丽之物，号为冠带衣履天下。”冰纨，细致而有光泽的白绸绢；绮绣，五彩华丽的丝织品；冠带衣履天下，即头上戴的帽子、身上系的带子、身上穿的衣服和脚上穿的鞋子等产品畅销全国各地，应有尽有。这就是说，在周朝初期，齐国因地制宜，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发展水产业和制盐业的同时，大兴轻工业，把女子组织起来，生产丝织品，帽子、衣服、鞋子、带子，极技巧，在神州大地很有竞争能力。
笔者曾经在《明代的种植大户》一文中说：“山东有山桑、山蚕之利。据载，青州多槲，俗称山桑，叶大如掌，登、莱、青、兖四府凡有山谷之处，无不种植，用于畜养山蚕。lsquo;以一个所饲为一把手，有多至千手之家rsquo;，即一家能雇佣有千人的劳动者。在山东，种山桑，养山蚕大户遍布全省各地。”（《江西科协》1995第五期）这是明代山东省的丝织业。那么西周时呢？《史记》、《汉书》虽然没有具体记载，但是，要生产出来在全国范围内富有竞争力的产品，小生产者不行，他们个体经营，肩挑不了历史重任，没有什么竞争能力，只有家财雄厚者或者国有企业采用雇佣劳动，实行社会化大生产，产供销三位一体才行。
所以确认为家财雄厚者，因为齐王不是自己花钱创办，而是奖励有饶于财者去创业，所以，《史记》说“劝其女工，极技巧”；《汉书》说“乃劝以女工之业”。至于雇佣劳动方式，那是各种各样，把生产原料发给各家各户，定期完成，发给工资；或者去雇主家的手工工场干活，等等。这是不言而喻的。
“古有分土，亡分民。”这是西周实行分封制的政治特点。各国之间不是“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而是互通有无，进行经济文化的交流。《史记》说：“山西饶材、竹、谷、纑、旄、玉石，山东多鱼、盐、漆、丝、声色，江南出棻、梓、姜、桂、金、锡、连、丹沙、犀、玳瑁、珠玑、齿、革；龙门、碣石北多马、牛、羊、旃裘、筋角；铜、铁则千里往往山釭置。此其大较也。皆中国人民所喜好，谣俗被服饮食奉生送死之具也。”这是齐冠带衣履天下，丝织业先进的一大历史条件。
在《反杜林论》一书中，恩格斯有个重要注释，许多人往往忽视了，那就是：“顺便提一下，包含着整个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萌芽的雇佣劳动是很古老的；它个别地和分散地同奴隶制度并存了几百年。但是只有在历史前提已经具备时，这一萌芽才能发展成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直到今天，这个历史前提笔者终于认识清楚了，那就是广大的产品销售市场。“古有分土，亡分民。”这是西周实行分封制的政治特点。无论哪个诸侯国，它们的特产都拥有广大的“国外市场”，“故齐冠带衣履天下”。试想，山东有山桑、山蚕之利，要是没有“省外市场”，那就会成为英雄无用武之地。从中可以看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之所以在西周甚至于更早时候就在神州大地安家落户，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古代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物产丰富，各地商品经济健康发展。在这样情况下，有饶于财者谁都会采用雇佣劳动者方式，进行大生产。
与此同时，人们对市场经济认识十分深刻。《史记》说：“《周书》曰：lsquo;农不出则乏其食，工不出则乏其事，商不出则三宝绝，虞不出则财匮少。rsquo;”你看，我们的祖先厉害不厉害？在西周时，人们就对经济领域的农、工、商、虞有了十分深刻的认识。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女工正是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诞生的。